陈家世代祖传下来医治蛇毒的药方,据说是一个云游四海的高僧送给他们的。
陈家的祖上原本是靠山吃山的山民,世代以种地打柴种地为生,有一年的冬天,下了几天的大雪,陈家祖上从山里打柴回家,看见家门口躺着一个僧人。
僧人只剩下了一口气,身体已经冻僵,眼看命在旦夕,陈家祖上赶紧将僧人抬回家,救治了数月,僧人这才逐渐恢复。
僧人身体恢复之后,对陈家人说他是云游的僧人,来到这里的时候遇到了强盗。
僧人还说幸亏陈家祖上搭救,才得以让他重获新生,但是他一个出家人身上没有钱财作为报答,只有一个治病救人的方子。
僧人说着话,就从身上拿出一张纸,把药方说给陈家祖上听,还耐心的交他制药炼药的流程,这方子才得以流传下来。
刘大听人说完陈家药铺那独家秘方的传闻之后,赶紧派人去请陈周。
众人来到陈周的药铺,把来意说明之后,陈周却拒绝道:各位,真不凑巧,我家祖上有规矩,这个药方,医民不医官,在下难从命。
刘大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鼻子都差点气歪了,眼看着自己宝贝儿子刘一在炕上抽搐,脸色发青,眼看快不行了,就让人把陈周绑来。
于是众人又一次来到陈周的医馆,这一次跟上次可不同,进了医馆之后,也不废话,架着陈周绑上就给带走了。
陈周可倒了霉,平白无故的被人给绑走,他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索性等见了刘大再说。
众人把陈周带到刘一的病榻前,陈周往床上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心说只要刘一还有一口气在,吃了他家祖传的蛇药,应该能药到病除,可是家里的祖训,他也不敢违背。
刘一虽然不是官,可他家里是做官的,如果给他医治必然得违背祖训,倘若治不好,自己也得吃不了兜着走,而关于医民不医官这一条祖训,陈周也问过自己的父亲,他的老父亲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只是说祖上曾经给官员医治过蛇毒,但是前期有效,可是没过几天,那被蛇咬的官员就一命呜呼了,死状与蛇毒发作无异,后来又有两位官员服了药方,也是相继毒发身亡,陈家祖上也因此吃了官司,把身家性命索性都赔上了,后人舍命保存住了药方,因此陈家祖上临死前才给后人留下这么一条祖训。
陈周也是一直坚持医民不医官,不肯施药,刘大可不管什么祖训不祖训,他直接扣押了陈周,差人给陈周的家人捎话,让他们拿药换人。
刘一躺在床上来回的翻身,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刘大在一旁看的心如刀绞,俯下身子为儿子用嘴吸毒血,这一举动不仅没有效果,反而把自己也弄中毒了,不一会儿也倒在了地上。
陈家人接到信,赶紧就把药送到了过来,这个时候,刘一只剩下一口气,刘大也昏迷过去了,众人赶紧给二人喂了药,没一会儿,中毒不深的刘大就恢复了过来,奄奄一息的刘一也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然而只过了一晚,刘家父子二人就双双毙命。
听说刘家父子丧命,陈周知道自己这回算是活不成了,果然,刘家父子前脚刚死,他后脚就进了牢房。
按照律法,陈周的案件当地无权审理,却有说明情况并将人犯和案件初审上报,于是陈周的案宗就到了史一的手上。
史一是个好官,为官清廉,怜爱百姓,他看了这个案子的卷宗,眉头紧锁,因为卷宗上说陈周庸医误人,又屡试不第,挟私泄愤,这让史一感到蹊跷,陈周与刘家并无冤仇,平时也没有交集,再怎么说也不会毒杀两命泄愤。
经过一番审讯,史一直觉得案情比较复杂,也解释不清医民不医官的缘由,这个案子就结不了。
史一派了一个叫林清的手下,让他去彻查此案,林清心思缜密,又颇通医理,他查阅了陈家保存的医案,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医民不医官只是一个大致的结论,并非完全准确,因为官员也并非完全不治,因为被毒蛇咬伤的普通百姓,也有服了陈家的药无效死亡的。
林清还查到最近的一起无效案例就发生在三年前,南山一位山民被毒蛇咬伤,吃了陈家的蛇药并没有什么用。
于是林清就找到那户山民家人,详细问了情况,包括死者的饮食起居,作息习惯等等,但是没有什么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林清回去之后,当地的官员对他自然要有所表示,要请客吃饭,于是在一大堆官员的簇拥下,林清就坐在了首席之上。
宴席中有一盅鱼汤,林清表示不曾见过,问众人那是什么汤。
有人解释说那是本地的特产娃娃鱼,肉质鲜嫩,汤汁清爽可口。
林清笑了笑,忽然若有所思,心说这些官员迎来送往,这娃娃鱼汤是少不了的。
第二天,林清又查了一些毒蛇致死而药方无效的案例,立即就明白了医民不医官的缘由。
原来林清查到的三年前被毒蛇咬伤且服药无效身亡的那个山民,他有一个饮食习惯,就是喜欢吃娃娃鱼,而娃娃鱼又叫大鲵,长在山岭之中,因为它的叫声酷似小孩,所以被当地人称为娃娃鱼,因为生活在深山暗河之中,不常露面,因此非常珍贵,因捕捉不易,价格昂贵,常年被人高价收购,当地人捕到之后自然舍不得吃,几乎都卖到了附近的酒楼,而凡是吃过娃娃鱼的伤者,陈家蛇药就没了药效。
为了证实自己的观点,林清又找两只羊做了实验,一只喂食娃娃鱼汤,另一只则不喂,然后以毒蛇咬伤,在同时用陈家的蛇药救治,结果证明林清的论证是正确的。
林清把自己调查的结果上报之后,史一这才放心判陈周无罪释放,并把案情原原本本地上报,而刘家父子尽管已经死了,史一仍然给他定了一个侵扰百姓,肆意妄为的罪名。
而陈周也终于明白,自己祖训所谓的医民不医官,并不是说这个药嫌富爱贫,而是与娃娃鱼犯冲,一旦被毒蛇咬伤,此药必然无效,而娃娃鱼作为权贵富豪招待专用食材,当官的人必定是经常食用,因而服了自家的药无效,而平民百姓对于娃娃鱼这样的稀罕物,能吃到的人非常少,外地人就更没有这种口福,所以吃了蛇药才能有奇效。
陈周知道了缘由之后,再治疗毒蛇咬伤时,就会事先询问患者是否吃过娃娃鱼,对方要说没有吃过,陈周这才肯开药。
又过了几年,陈周潜心研究医理,在林清的指导下,终于找出了自己秘方中与娃娃鱼相冲的成分,转而用其他药材代替,这才彻底解决了医民不医官的问题。
陈周在潜心研究药理的时候,药铺旁边有一家纸花店。
这家纸花店的老板姓王,店面不是很大,店面的旁边就是一个老戏台,因为王师傅的手艺不错,四邻八乡都认可他的东西,因此生意也是非常的好。
有一年的晚上,天气还很热,王师傅和几个邻居在店门口乘凉,大约到深夜的时候,其他几个人都回去睡觉了,王师傅也关了店门,回屋上床睡觉。
王师傅刚躺床上没多久,突然听到有人拍起了店门。
谁呀?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儿?王师傅很奇怪这么晚了还有人来,便下床拉亮了灯。
王师傅开门一看,是一个约摸五十多岁,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的男子站在门口。
男子见王师傅开了门,就说自己是来买纸钱的。
王师傅一听是来买纸钱的,连忙把人让了进来,问他要哪种纸钱。
这个时候男人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身上没钱,能不能赊给我,等过几天我就还给你。
王师傅倒也不在意,因为能来自己这里买东西的都是十里八村的人,就随手拿过一叠纸钱,递给那个人,对那人说:没事,你改天送过来就行。
那人接过纸钱,说了一句:过几天我一定还给你,然后就低着头,快步地走了。
王师傅心里感觉挺奇怪,哪儿有人这么晚来买纸钱的,而且还是赊账,不过也没多想就睡去了。
过了两天,这一天,王师傅刚起床,一大早的邻村就有人请他来做活儿,做活儿就是画棺材。
王师傅收拾好东西,中午便过去坐底,因为乡下村里死人是要先烧倒头纸的,等到第三天才入殓,入殓的时候,画匠要先用石膏把棺材缝糊住,这样做的目的是怕尸气的气味溢出,这个就叫做坐底,接下来才是用油漆画棺材。
这户人家死的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汉,按当地习俗来说是喜丧,所以气氛不是特别的沉闷,有些帮忙主事的老者围在一起抽烟喝酒,王师傅干完活之后,也被叫去一块喝酒,一群人边喝边聊,聊着聊着,一个帮忙的老者突然很神秘地说道:我给你们说个事啊,你们可别传出去,你知道他们家昨晚发生了什么怪事么?
老者的一句话,一下子就勾起了几个人的好奇心,纷纷问他:什么事,你说说,我们肯定不传出去。
老者神秘的说道:昨晚上怪得很,半夜的时候,我过来提前给主家安排今天的事,在门口上碰见了个人,这个人低个头,转来转去的,我问他是干什么的,大半夜的在转悠什么呢,那个人说他是来烧纸的,但是家门口有看门的不让他进去,还让我帮他把纸钱烧了,我就奇怪了,跟那人说大半夜的哪有什么看门的,你要烧纸,得明天烧啊,怎么大半夜的来了?你是主家的远方亲戚么?我让那个人先进门,让主家给他先弄一些饭吃,可是他死活不进来,说自己不敢进,非说有什么看门的,死活让我帮忙把纸钱拿进去烧,没办法,我就拿进去烧了,可是等我烧完了再出来,那个人已经不见了,你们说这事怪不怪?
几个人都说怪,王师傅一听,心里不由的一个机灵,赶紧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穿着黑色的衣服,大约五十岁的样子?
老者笑道:王师傅你怎么知道的?昨晚上你来过?
王师傅说道:这事确实怪,前天晚上那个人去我那买纸钱了,还是赊的,说是没钱,等改天有了给我送去,所以你一说,我就觉得是那个人,我也很奇怪,为什么半夜买纸烧呢?
王师傅感觉很不对劲儿,就提议说:要不然,等会儿有时间了,我们问问主家,看看是不是他们家的亲戚,人家来了,总不能不招待人家呀。
行,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去找主家问问。老者把烟锅往腰带上一插,就去找主家了。
老者找到了主家的大儿子,把他拉到一旁,问道:叔问你个话,昨天半夜的时候,你们家是不是来了个亲戚?
这大儿子一脸疑惑的说道:昨晚上来了亲戚?没有吧,昨天晚上就我两个姑姑,还有几个顶神。
所谓顶绳,就是村里年长的老年妇女,一般都是60岁左右,本来好好的,突然有一天病了,怎么都看不好,非说自己是什么神仙下凡,必须替人看病,要不答应当顶神,不答应的话,病就好不了,只要一答应,那病说好就好。
一般谁家老人去世了,这些顶神都会去帮忙,一般就是安个神位,烧个纸,帮孝子们做孝衣。
老者迟疑了一下,继续问道:是这样的,昨晚我在你家门口,遇见了个穿黑衣服的人,说是来给你爸烧纸的,但是他说自己进不了门,让我帮忙把纸烧了,我忙着把纸烧了,但是一转身,那人就不见了。
老大一脸疑惑的挠了挠头,带着老者就去找他娘了。
等到了老太太屋里,老太太正盘着腿坐在床上,还没等自己儿子开口说话,就缓缓地说道:我知道了,昨晚上那个人是还愿来了。
老太太的儿子瞪大了眼睛,惊讶的问道:娘,那个人你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