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有一种特殊的手艺人,叫做画匠,不过这个画匠可不是在纸上画画的,而是在棺材上,所画的内容都是一些民俗味十足的吉祥图案,由于他们是吃死人这碗饭的,所以忌讳特别多,干活儿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
由于他们经常跟棺材打交道,而棺材又跟死人脱不开干系,所以这些画匠的家里会挂上一幅钟馗的画像,用来辟邪。
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的进步,如今这种手艺人已经很少了,方圆几十里才有那么一个,而且几乎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由于这种手艺很特别,所以师傅选徒弟的时候总是很挑剔,首先做这一行得胆子大,八字硬,心灵手巧,要不然就吃不了这碗饭,如今火葬越来越普及,所以学这门手艺的年轻人也几乎没有了,估计再过个十几年,这种手艺就要失传了。
我认识一个姓王的画匠,附近的人都叫他王师傅,王师傅已经有七十多岁了,由于上了年纪,已经不再干画匠了,但是他年轻时做的一手好活儿,不管是油漆棺材还是画棺材,那都是没的说,在本地很有名,而且还做的一手好纸花,开了一间纸花店,所以生活家境很是殷实。
王师傅干这行儿干了几十年了,遇见了很多稀奇古怪莫名其妙的事儿,我平时没事总喜欢跟他聊天,听他讲以前给人画棺材的时候遇到的灵异故事。
据王师傅说,他三十岁的时候,机缘巧合才学了这门手艺,入了这个行当,那个时候正是越穷越光荣的时期,他家里可是出了名的光荣,仗着根正苗红,谁都不放在眼里,十分威风,一天早上,他喝了碗稀得不能再稀的米粥,摸着瘪瘪的肚皮,心里十分冒火,盘算着今天再去整整谁,正寻思着,就听见平时跟自己的几个小兄弟在喊自己,出去一问,才知道村里因为要盖牛圈,需要一些砖头,村支书让他们今天去挖老财主的祖坟取砖。
一听这话,王师傅马上血气上涌,充满了斗志,二话不说,大手一挥,就带着几个小兄弟在村儿里边儿又吆喝来个几个年轻人,很快就把坟挖开,取砖掏砖头,然后随便用土把暴露的墓坑草草掩埋了。
众人拉着墓里的砖头回来之后,王师傅心里觉得怪怪的,他总感觉手上痒痒的,但也没放在心上,吃完饭就睡下了,睡到半夜,他感觉有些手疼,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这一睁眼差得下点儿没背过气去。
他发现从窗子照进来的月光下,有一个面无表情的老头儿蹲在自己的床头,手里拿了把油漆刷子在自己的手上不紧不慢的一下一下的刷着,他急忙想把手抽回来的时候,一用力,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想喊爹娘,嘴里边儿也发不出声来,马师傅被吓得满头大汗,拼命挣扎,可不管他怎么挣扎,这手脚就是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老头儿继续在自己的手上刷着油漆,直到自己的整条手臂都被刷得乌漆抹黑,那个老头儿对他诡异的笑了一下,打开门,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刚一出门,王师傅全身一松,感觉自己能动了,赶紧爬了起来,拉开灯,看看自己的右手,发现自己的右手好端端的,根本就没有什么黑色,只是稍微有些疼,再看看门,也是好好地关着,没有开过的迹象。
王师傅这下糊涂了,刚才发生的事儿还很清晰,要说是梦,可明明那么真实,甚至那个老头的相貌他都记得清楚,可自己手上连个黑点儿都没有,更别说那么多油漆了,想着想着,心里突然打了一个机灵,该不是和白天挖坟的事有关吧?因为那个坟有些异样,墓地的土是黑色的,棺材就像刚刷完油漆,湿淋淋的,但是当时谁也没有多想,想着在地下埋的东西湿,那也很正常。
这该不会是因为扒了人家的坟,人家来报仇了吧?一想到这儿,王师傅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相信和白天挖坟的事情有关,吓得他觉也不敢睡了,想去爹娘那边儿,但又抹不开面儿,只好开着灯,抱着被子在炕上等到天亮,但还是撑不住,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早上王师傅是被一阵剧痛给疼醒的,他睁开眼睛一看,自己的右胳膊红肿得像牛腿,上面密密麻麻的一层红疙瘩,他吓得尖叫了一声,就晕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卫生院,自己的右胳膊上缠了厚厚的纱布,家人和一个医生站在自己的跟前,告诉他说他已经睡了整整两天了。
医生看了他的病,也很惊奇,做医生的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病,也是束手无策,只好先打了些萧炎针,抹了些普通的消炎药,打算过两天再不好的话就送到省城去,虽然说省城那里条件好,但是自己家又没有钱,去也很不方便,能不能医好还是很玄。
王师傅知道这些,几乎绝望了,没办法儿,只能听天由命了。
此时村里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儿,传得是沸沸扬扬,连邻村的人也都知道了,都在偷偷地议论,说王师傅因为挖人家的坟才得的这种怪病,那些和他一起挖坟的人心里也都不安起来,有的甚至偷偷的晚上跑到赵家的祖坟,偷偷去磕头赔罪。
王师傅躺在病床上,不由得想起前天挖坟的事儿和前晚的似梦非梦的怪事儿,越发相信是因为自己挖了人家的祖坟,才导致自己的手变成这样,又一想,那挖坟的人多了,为什么偏偏就是自己变成了这样呢?再仔细一想,当时只有自己因为好奇,好奇的棺材跟刷了油漆一样才摸了人家的棺材,想到这儿,王师傅就更加肯定自己的推断了,但是在那个破四旧的年代,这些话也不敢说,最后疼得受不了,就悄悄地跟自己的爹娘说了。
爹娘一听就傻眼了,他爹娘是上了年纪的人,很迷信,很信这些怪事儿,就赶紧偷偷去买了些香火纸竹,趁着晚上没人的时候跑到赵家祖坟给烧了,说了些自己儿子年龄小不懂事,冲撞了您老人家,大人不计小人过,之类的话,心里盼望着儿子赶紧好起来,可是第二天却发现更不妙了。
王师傅突然就变得神志不清,问他话,嘴里边儿哼哼唧唧的,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手上的纱布渗出了斑斑的黄色,揭开纱布一看,胳膊已经开始发黑,红疙瘩变成了水泡,有的已经溃烂,流着黄水儿,散发着阵阵的恶臭,眼看着性命不保。
就在一家人急得不知所措,一筹莫展的时候,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一个临乡的老头儿李老汉听说了这事儿,就赶过来给王师傅治病,而这个人正是改变马师傅一生的人。
老头儿让王师傅的家人把王师傅送到他家,半个月后再来接王师傅回去。
半个月后,王师傅果然奇迹般的好了,但是村儿里人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把王师傅给治好的。
半年后,王师傅和那老头儿就很熟悉了,才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才知道自己是中了生漆毒,都是因为自己碰了那棺材,才染上了漆毒。
李老汉之所以能治好他,原来李老汉本身就是一个画匠,他给马师傅用的药就是自己师傅留下来的,至于那个棺材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李老汉说那油漆是那副棺材的画匠师故意弄成那样的,往油漆里边儿加了一种药物,这种药物很奇特,就是在太阳底下暴晒半年也不会变干,李老汉他师父见别人那样弄过一张桌子,一年都没干,而那种药物,自己的师傅也只是给自己提起过,他也不会调配,而这样做的目的就是用那漆毒困住主人的灵魂,使其不能出来,更不能轮回,坟地风水的生气也遭到了破坏,影响墓主人的后代,而画匠这么做,不是受人之托,就是和墓主人有仇,至于到底有没有用,那就很难说了。
李老汉便告诉马师傅,由于破四旧,自己很多年没有干这个了,也许这一辈子都用不上这手艺了,说将来也许有一天还能用得上,就问马师傅,想不想学这个。
李老汉也不用王师傅拜师,他只是不想把这门手艺带进棺材。
马师傅想着自己没啥手艺,一天没事儿干,就算自己以后不干这个,学了这个也没啥坏事儿,李老汉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于是就便答应了,没想到今后他将用这手艺安身立命。
从这以后,马师傅一有空就偷偷去跟李老汉学这手艺,因为那个年代的特殊性,这种事情不敢声张,后来李老汉死的时候,给马师傅留了一支毛笔,一本图谱,一副钟馗像,还有一些药物,以后的日子里,这些东西就一直陪伴着他。
十年浩劫结束不久,百废待兴,农村原本抛弃的一些风俗传统行业等很快恢复了起来,这个故事就发生在这个时候。
这年的冬天,村里有一个老太太去世了,他家的儿女们都很孝顺,一定要按传统的丧葬风俗安葬老人。
老人入殓之后,该用油漆画棺材的时候犯难了,因为方圆几十里竟然找不到画匠师傅,唯一的一个画匠李老汉几年前就死了,连他自己的棺材都没有画,这下可怎么办呢?
眼看着十天后就要下葬了,急得老人家的儿女们是团团转,而王师傅这个时候也在他们家帮忙,一看这家人急成这样,有股想自己去做的冲动,可是自己本来就不是干这行的,虽然说跟李老汉学了几年,一是这李老汉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二是不想违背李老汉的好意,不禁就踌躇起来,他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这条手可是李老汉给的,想起了当初李老汉临死的时候说过的话。
李老汉临死的时候对他说,如果以后这行儿还能继续干的话,让他一定要干这行,希望画匠的手艺不要失传,要不然他没脸去见师父。
一想到这儿,王师傅便对主人说,让我来吧。
起初,主人和在场的人都不相信王师傅会干这个,但是看见王师傅拎着箱子来了,这才有些相信。
这时候七嘴八舌的都议论,王师傅也不管别人说什么,径直就走到了棺材跟前,撸起袖子,打开箱子,拿出要用的东西,因为他这也是第一次真正干这个,面对着棺材,难免有些紧张,又有这么多人看着,以前都是在李老汉给他做的小棺材模型上动手,这次来真的了,那再紧张也得干,还好平时他学的还算认真,画起来不费什么劲儿,没一会儿的工夫便画好了。
村里人一看,各个赞不绝口。
王师傅对主人说等颜料干了,晚上再来画,那家人本来就对王师傅画的棺材头子很满意,不让王师傅走,非让他吃完了饭,喝完了酒再回去。
到了晚上,王师傅干活儿来了,大晚上的黑漆漆的棺材确实有些害怕,还好那家人陪在旁边儿,打着精神干到半夜才弄好。
画好之后,主人一看,非常满意,留王师傅吃了宵夜,又亲自把他送回家。
王师傅到了家,一进门,家里养的狗突然就扑过来,盯着自己,一直叫个不停。
王师傅被吓了一跳,气得抬起腿,一脚踢了上去。
狗被踢了这一脚,却还是不后退的叫个不停。
王师傅气的大骂:瞎了你的狗眼了,自己人都不认识了,看你是不想活了。
王师傅又打又骂的把狗赶回了后院,关上了门,回屋洗了把脸,便脱衣上炕睡觉。
王师傅脱了衣服,发现自己膝盖处有个白色指甲盖大小的圆点儿,便伸手拍掉了,然后躺在炕上,想了想白天的事情,感觉心里挺满足的。
转眼几天就过去了,那个老太太也已经下葬了,下葬的时候王师傅也跟着去了,但是他看到棺材下葬的时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似乎自己把什么没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