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门拜访的人都说托自己来说亲的人家都愿意娶山花,纷纷都说山花虽然相貌丑,但是丑女旺夫,有几个人还说要收山花做干闺女的,那些人开出的条件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诱人。
就在王寡妇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常年在外跑生意的弟弟风风火火地赶回来了,顾不上马车劳顿,一进家门便把王寡妇拽进屋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姐,我前几天刚回来,还没进村就听说咱们得山花是朱砂骨。
听自己弟弟这么一说,王寡妇惊得目瞪口呆,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以前众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丑女一夜之间竟成了香饽饽,感情那些人上门说媒,那看重不是山花的人,而是她的骨头。
王寡妇知道朱砂骨,当地一直以来都有关于朱砂骨的传说,王寡妇小时候听老人们说过,传说朱砂骨是黑色的,朱砂骨磨成粉之后可以制成起死回生的灵药,但是拥有朱砂骨的人一个个都死得很惨。
想到这儿,王寡妇打了一个冷战,她猛然明白过来,要是山花真是朱砂骨,那麻烦可就大了,比嫁不出去更可悲。
王寡妇还是不信,说:凭什么说咱山花是朱砂骨呢?这东西从古至今都是人们瞎传的,怎么会长在咱们山花身上呢?
王寡妇的弟弟也急了:是啊,我也不信呐,可别人信呐,这几天这么多人来,咱们山花估计有危险了。
就这样,王寡妇和弟弟商量了整整一个晚上,最后决定由弟弟把山花带走,带到外地避避风头。
第二天一大早,王寡妇的弟弟就走了,他先回家安顿了一下,说好三天后来接山花。
水花呆呆地坐在门外的石阶上,昨天晚上舅舅和妈妈的谈话她全听见了,她也明白了这几天那么多人争抢山花的真实原因,那哪是来提亲的,分明是来寻宝的。
事到如今,她也有点儿后悔,当初没答应妈妈搭配嫁女的要求,那现在可倒好,三天后舅舅就要带山花走了,那朱砂骨可就跟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了,她沮丧极了,心想要是在舅舅回来之前,山花得疾病死了才好。
水花想到这里,心不由得狂跳起来,脸上也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可转念一想,山花长的那么丑,活在世上也是多余,还不如早点儿死掉,为家里做点儿贡献。
想到这儿,水花也顾不得什么姐妹情分了,她决定铤而走险,注意打定了之后,接下来就是怎么实施计划了,这对于水花来说并不难,她从小跟着父亲采草药,自然知道哪些草药有毒,她有的是办法让山花悄无声息地去往另一个世界。
水花悄悄地跑去挖来一些有毒的树根,洗干净,烤干研成粉,之后到镇上割了肉,不声不响地把掺和毒粉的肉包子做好,蒸熟后将包子放进小篮子,用手巾一盖,挎着篮子上山去了。
等水花来到山上,山花正在采摘草药,水花原本打算亲眼看着山花将包子吞下肚子再走,可山花忙着采草药,根本顾不上吃,水花把篮子往地上一放,心虚的逃下了山。
当天晚上,水花早早的就躺下了休息了,可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屋外远远地传来几声夜猫子叫,听着就像山花临死前的哀嚎,吓得水花一头钻进了被窝,大气都不敢喘,就这样一直折腾到鸡叫三遍,水花总算迷迷糊糊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有人敲门,急声喊道:水花开门。
水花儿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因为叫门人的是山花,想不到死鬼山花这么快就来讨债来了。
水花躲在被窝里,吓得瑟瑟发抖,这个时候,有人揭开了他的被子,吓得水花哇哇大叫起来,定睛一看,是王寡妇和山花并排在床前。
王寡妇关切地问:水花你怎么了?山花敲了这么长时间的门,你怎么没听见呢?你怎么满头是汗,是生病了吗?
王寡妇说着话,急急忙忙去厨房烧姜汤去了,这时候,山花把手中的篮子放在水花面前,笑道:妹妹,谢谢你包这么大个肉包子给我吃,正好今天是你的生日,就算我给你过生日吧。
山花喜滋滋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交给水花,开心的说道:妹妹,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水花哆哆嗦嗦地接过布包,打开一看,是一条红色裙子。
山花在旁边说: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这是前几天给你做的,你喜不喜欢?
见水花点了头,山花高高兴兴地去厨房找王寡妇了,水花坐在床前,手里捧着礼物,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个时候,厨房传来山花的哭声,只听山花儿哭着说:妈妈,我不走,你现在身体不好,我哪也不去,我要守着你。接着是王寡妇的声音:听妈说,自从你爸去世后,我们全家都是靠舅舅照顾,这次舅舅叫你去,无非就是帮两天忙,你怎么能不去呢?
山花的哭声慢慢小了,过了一会儿,水花透过窗子,看见山花低头走出了门,看着姐姐远去的背影,水花心里又翻腾开了,最后,她把裙子放下,决定一不做二不休,一定要弄死山花。
当天下午,她带了绳子刀子和筐,人不知鬼不觉的又上了山,见到山花之后,故作兴奋地说:听刘半仙说,有一种叫做蛇牡丹的草药,能治妈妈的病,这种草药只有悬崖峭壁上有,为了救妈妈的命,我决定冒险一次。
山花打了一个寒颤,她清楚地记得,父亲当年就是在悬崖上采草药时摔死的,于是小心地问:这事儿妈妈知道吗?
水花说:当然不能让妈妈知道,否则她还会让我来吗?
山花说:妹妹,你说那蛇牡丹真能治咱妈的病吗?
水花信誓旦旦的说道:那还能有假?我们隔壁村一个老头儿得了和咱妈一样的病,都快死了,吃了这药,现在都能下地干活了。
山花听了很激动:那太好了,我和你一起去。
姐妹俩翻过一道山岭,越过一片丛林,终于来到了目的地,悬崖足有几十丈高,一眼望下去,下面是寒气逼人。
水花将绳子的一头儿系在大树上,装出一副要下去的样子,这时山花拦住了她,说:妹妹,我身体轻,又认识这种草药,还是我下去吧。
山花说着,就手脚麻利地往自己的腰上系好了绳子,看着山花一步步朝悬崖走去,水花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内疚,脱口喊出了一声:姐姐,你可要当心啊。
这是水花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叫姐姐,山花很想说就凭这一声姐姐,我就是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可是她说不出来。
水花拿着砍刀一步一步走到悬崖边,他知道姐姐此时已经是命悬一线,自己只要一刀下去,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达到目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把刀握在手里特别沉,沉得她心跳加快,手发抖,手心里全是汗,连喘气也不匀了。
水花咬紧牙关,猛挥刀朝绳子砍了下去,谁知这一下砍在了旁边的石头上,只听当一声,惊跑了树上的两只乌鸦,水花吓得是一个踉跄,朝后一仰,从悬崖上就掉了下去,一瞬间,半山崖传来山花惊慌失措的呼救声:快来人哪,我家水花掉下去了,救命啊。
也许是水花的命大,摔下悬崖时被悬崖上的野藤挡了一下,更幸运的是,那天有个老汉也在采药,听到山花的呼救,很快叫来了附近的村民,及时救下了这对姐妹。
水花的命是保住了,但是人已经摔得是面目全非,白净的脸上缝了好几十针,嘴歪了,眼也斜了,耳朵也少了半只,更糟糕的是,右腿也残疾了,看来这后半辈子是要拄着拐杖过了。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王寡妇是痛不欲生,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好端端的山花和水花去悬崖山干什么,她问过姐妹俩,但是山花的话只会让她更糊涂,水花则什么也不肯说,只会哭。
这时候,王寡妇的弟弟来了,看着哭得昏死过去的姐姐,急忙转身去请刘半仙儿,不多时,刘半仙儿来了,他先是来到水花床前,仔细查看一番,边看边摇头,最后什么也没说。
王寡妇一看刘半仙儿这样子,心里边就凉了半截,问刘半仙:孩子的伤难道真的无药可救了吗?
刘半仙儿一摊手:说实话,她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说完之后,刘半仙叹口气,准备出门回家。
就在这个时候,躺在屋里的水花大声地叫住了他,刘半仙只得又折回水花的房中。
水花问他:叔叔,你刚才说我的伤能治?
刘半仙儿急着要走啊,懒得多说,随口应付道:能治又能怎么样呢?那可是要花好多钱的,你们家...
水花打断了刘半仙的话:钱你不用担心,我家有。
这样一说,刘半仙倒愣住了,他不由得坐下来问道:你家哪来的钱呐?
水花说:你不是说过吗?我家山花一身朱砂骨,那可是无价之宝。
刘半仙是万万没想到,这水花打的竟是这个主意,他的脸立刻拉了下来,呵斥道:水花姑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可是你亲姐姐啊。
水花哭着说:叔叔,你只要肯帮我,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刘半仙儿气的不行,再也不想在水花的房中待下去了,他一边应付说:好,好,好,你别急,我回家给你想想办法。
刘半仙说完,转过身,夺门而去,哪知道刚出大门,却被山花儿拦住了。
刘半仙儿心里边儿有点儿发毛:山花姑娘,有事儿吗?
山花说道:刘叔叔,你刚才和水花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告诉我,我当真是朱砂骨吗?
刘半仙儿害怕了,语无伦次地说道:这话从哪儿说的呢?你们姐妹两个这是怎么了?说完,他就想绕开山花赶紧回家。
山花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刘叔叔,我求求你了,救救我妹妹吧,你帮帮忙,把我找个主家卖了吧。
刘半仙儿猛地推开山花儿的手,逃一样的走了。
山花呆呆地跪在路当中,突然跳了起来,从家里拿了个破脸盆,咣咣的敲,发了疯似的敲开了,绕着村子一边敲是一边跑,这一举动引来了许多人,有人还纳闷,问这是怎么回事,是哪儿着火了吗?有人说:不得了了,王寡妇家的山花疯了,于是跟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山花一直跑到村口水库的大坝上,咣当把脸盆儿扔到一边儿,当着众多乡亲的面儿跪下,这一举动把人们都搞糊涂了,吵吵嚷嚷的人群霎时安静下来。
山花的脸色煞白,一字一句地说道:爷爷奶奶,大伯,大叔,大婶儿们,大家都知道我家遭了难,我妹妹要是没钱治的话,就要变成丑八怪,我知道丑人活在世上的痛苦,我不愿让妹妹也像我这样痛苦,今天我请大家帮忙做个见证,刘叔叔说我是朱砂骨,我这一身骨头值钱,为了救妹妹和妈妈,我情愿献出我的这身骨头,请大家帮帮我的忙,等会儿把我捞上来后,叫刘半仙儿帮忙把我的骨头卖掉,拜托各位了。
说完这一番话,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山花纵身跳进了水库,挣扎了几下,就沉下去,没了动静。
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大坝上就像火烧了马蜂窝一样,一团乱糟,有几个年轻人赶紧跳下去救人。
可是这救人并不容易,而且这是当地最大最深的水库,水花又是专挑最深的地方跳下去的,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十几个年轻人在水中是忙活了半天,结果一无所获。
村长得到消息,也匆匆忙忙的赶来,组织了一群水性好的人,下水找山花,这才算是把山花的尸体从水中捞了上来。
山花被捞出来的时候,村长还想着抢救几下,但是有个围观老人只是看了一眼,就叹气说:唉,人早都没气了,别浪费力气了,快去找王寡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