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契似乎是被风刮落的,苏三又笑了,开心的笑了。
苏三面露难色,却笑道:“我最近腰不好,不太方便弯腰,你。。。”
他这句话还未说完的时候,贾万山就已经拾起地契转身离去。
看着贾万山离去的背影,他眼中的轻蔑之色更浓,冷冷地道:“真是个穷鬼。”
就在这一年的年尾,看到往日早已登门拜访的达官贵人店铺老板迟迟未来时,苏三打算明年给他们点教训的时候,他才从下人的口得知洛阳城的变化。
而那些平日依仗他的大小老板也早已与他断绝了合作关系,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所拥有的财富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多。
洛阳城里的人已经没有一个不知道贾万山。
十个人中至少有六个人身上的衣服是从贾记绸缎庄买来的,十户人家中至少有八户人家吃的米是从贾记米店里买来的。
你随便走,无论到哪里周围都有可能有挂着贾记招牌的店铺,在街上,随便看到哪个女人,身上的首饰,脸上的胭脂都可能是从贾记哪里买来的。
在这里,你无论做什么事,都已经免不了要和贾万山沾上一点关系。
想到这里,苏三的脸已经扭曲,他的手又握成了拳。
他突然睁开眼,似乎又看到了他最后一次去求贾万山不要收买他名下的店铺时,贾万山那冷的令人发寒的目光。
就在这时,紧闭的门窗突然无声无息的打开了,但瞬间却又无声无息的恢复了原样。
苏三的嘴角边已露出了笑意,他等的人来了。
雪下的越来越大,黑色的院落里,只有一点灯光,衬着惨白的积雪。
李天龙轻轻的关上了门,将这洛阳古城中千年不变的风雪关在门外。
转过身时,右手已拿起一把火钳,将面前的炉火拨得更旺些。
现在屋子里,除了他的面前坐着的贾顾和两口棺材,还有一个人。
一个白衣少年,白衣如雪,长发如雪,浑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两口棺材,一个是贾万山的,一个是张老头的。
李天龙拨弄着炉火,突然笑道:“可以出来了。”
棺材的盖子突然移动了,轻轻地,慢慢地在移动,然后,从棺材里居然伸出了一只手。
这只手轻轻地,慢慢地推开了棺材,然后张老头就从棺材里站了起来。
张老头长长的吐了口气,慢慢的坐下,看着李天龙,突然笑道:想不到少爷请来的帮手居然是李少侠。
李天龙也笑道:我也想不到张老头你的演技居然如此逼真,差一点连我都骗了。
张老头叹了口气,看着贾万山的棺木,表情变得有点伤感,叹息道:跟着老爷快一辈子了,就只学会些随机应变察言观色的皮毛罢了。
脸上完全没有一点表情的贾顾突然开口,说道:张叔,这一切都是我父亲的意思。
张老头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老爷他这是什么意思。”
张老头看着贾顾,脸上露出了很奇怪的表情。
“你为我父亲付出了太多,他绝不会让你和这件事扯上关系的。”
“现在,你和我父亲都已经死了。”贾顾平平静静的说。
“你现在已经安全了,现在洛阳城中每个人都知道你已经死了,所以再也不会有人会来追杀你了,因为你已经是个死人。”
李天龙笑道:“一个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死人。”
张老头的眼中有泪光闪动,他说道:我还能为老爷做些什么事。
“走,走的越远越好。”这句话虽然是贾顾想说的话,但却不是他说的。
这句话是那个目如冷光的白衣少年说的。
张老头这才看着这名少年,问道:这位少侠是?
白衣少年依旧冷冷的看着前方,似乎那句话不是他说的。
李天龙笑道:张老头,龙游的脾气比较怪,你别见怪。
贾顾突然打断,问道:张叔,我父亲让你交给我的东西呢?
张老头的脸色突然变的严肃,他做了一件让人绝对想不到的事:他突然将衣袖搂起下,就在他左手臂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疤。
张老头忽然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匕首,就好像对付一个最痛恨的仇人一样一刀刺在了那道伤疤上。
“老爷让我带给你的就是这个。”
一把发光的黄铜钥匙还在滴着血。
张老头看着贾顾。
“老爷还让我告诉你四个字。”
“什么字?”贾顾问道。
张老头一字一字的说道:“飘渺山庄。”
听到这四个字,所有人的神色都变了。
冷风从窗外吹进来,当吹到苏三的脸上时已经是带着暖意的。
但苏三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一个人从这个屋子里最幽暗的地方走出来,缓缓地走到苏三面前,在离他一步的距离时突然停下了。
苏三就看到了一张没有一丝纹路死灰色的面具,这张面具的右眼处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
苏三似乎可以从这条疤痕中看到刀光剑影,恩怨情仇。
“你雇了杀手去杀贾万山?”声音虽嘶哑,但却有力。
面具上的眼孔中透出一道冷光。
苏三立刻摇头:“不,山庄已经吩咐过我不能对贾万山下手,我怎敢违命行事。”
“贾万山死了?”苏三虽然知道不该多问,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是的,贾万山死了,他最的信任的人也死了。”
“那他的儿子呢?”苏三心中已在窃喜,但仍是一脸担忧的说道:斩草要除根,否则必成大患啊。
“他...”声音中突然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与凄凉。
“他的人虽未死,但他的心已经被那名剑客杀死了,他已不足为惧。”
“你现在暂时先不要行动。”
话语间,此人已如风一般飘出了窗外,苏三又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飘渺山庄,是一个很神秘的山庄。
虽然江湖上的剑侠豪客们都听说过,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山庄在那里。
段思现在就坐在这座神秘无比的山庄之内。
他看了一眼面前的铜镜,缓缓的摘下了他脸上的那具令人胆寒的死灰色面具,露出了一张脸。
这张脸,可以说,无论谁拥有了,都绝不会舍得将其隐藏在那慎人的面具下的。
段思默默地看着刚放在桌子上的面具,缓缓的拿起旁边的酒杯,轻轻的啜了一口。他脸上的神色很安详,自言道:结束了。
他的声音居然很柔和,就像一个文雅书生说话一样。
就在这时,他脸上的表情,就在一瞬间,突然几乎变得和那面具上的表情很相似。
狰狞,恐怖,残忍。
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面具上那双空虚黑暗的眼孔,又立刻接着他自己的话,冷冷的说道:“贾万山绝不会这样轻易死掉的。”
声音突然变得嘶哑无比,异常诡异。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不像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仿佛是他面前的那具死灰色的面具发出来的声音,但这却又的的确确是从他口中说出的。
“你为什么不相信贾万山已经死了?也许他命中注定死要于那名剑客手中。”
他的声音突然又恢复了柔和,此时的段思就仿佛是变成了两个人一般。
“我了解贾万山,也见过他的厉害之处,我绝对肯定他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死掉。”
“你是不是认为贾万山一定要死在你的手中你才会甘心?”
一阵片刻的沉默,段思的脸几乎要扭曲了一般。
“难道你忘记了贾万山对你所做的一切了吗?”
“我并没有忘记。”
“难道你不想亲手扼断他的咽喉,来发泄自己内心的痛苦吗?”
“以前我确实是这样想的,不过,我现在不这样想了。”
“哦?你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懦弱的?”
“就在我第一眼看到贾顾的时候。”
“只可惜他不是你的儿子。”
“你错了。”
“就算他是你的儿子,你凭什么认为贾万山会替你把他抚养成人。”
“不知道。”
段思的嘴角突然露出一丝冷笑。
“我只不过想提醒你一件事。”
“什么事?”
“就在你快死的时候,这世上本来已没有人能救得了你,是我救了你。”
“以前我或许是这样认为的,不过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了什么?”
“你救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你说的并不错,但你莫要忘记,我救了自己的同时也救了你,如若不然,你早已烂死在那乱葬岗了。”
“早知现在,我当初宁愿烂死在乱葬岗。”
“为什么?”
“我以前总还算是个人。”
“你现在也是个人。”
“人都是有一颗心的,我现在已没有了。”
“你错了,你有心。因为,我才是真正的你,我就是你的心。”
段思的手仿佛不由自主的伸向了桌子上的面具。
面具下眼睛透出一道冷光。
他的声音更加嘶哑:“贾万山绝没有死,我一定会找到他,亲手杀死他。”
雪已不在落。
冬夜空中,有星光隐约闪动。
万物已沉睡,除了偶然一两声狗的吠叫,冷落的街道寂静无声。
阿旺是一个混混无赖,包娼诈赌,偷鸡摸狗,什么都做过。
若是往常,早已不知在那家妓院中搂着不知是什么模样的女人熟睡了。
但是今天他却放弃了那醉人的温柔乡,蹲在一个连白天都不见得有人影的乱葬岗旁的一颗枯树下。
因为,他今天下午无意间听说今晚西城外的乱葬岗有一伙盗贼在做买卖。
阿旺高兴的不得了,已准备来个黑吃黑。
就在当晚,阿旺早早的吃饱了饭,拎着那把已经被磨的森光发亮的菜刀,静静的等待着。
缥缈的雾气已渐渐升起,不时有阵阵寒风吹过。
阿旺哆嗦着身子,困的几乎眼睛都张不开了。
就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
忽然看见一个人飞也似的朝他跑了过来,跑着跑着,这个人忽然就从中间断成了两截,上半身忽然就倒了下去,但下面的两条腿还在往前跑。
阿旺已经呆了,裤子都湿了。
但他却好像看见七八丈外有一个晃动的人影,像个鬼一样站在那里。
阿旺背着树干,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那团人影。
一阵寒风刮过,一缕缕雾气缓缓的变成了一丝丝寒气。
突然,那团人影消失了,就像是那一丝丝寒气般,缓缓的,慢慢的就消失了。
就在阿旺刚觉得有些安全的时候,忽然间,一只手从他身后伸出,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头。
阿旺的反应并不慢,当这只手刚触碰到他的时候,他的手早已将手中的刀劈了出去,可是,身后却没有人。
等他再转过头时,就看到了一张丝毫没有纹路,没有杂色,一张死灰色的面具,面具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