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苏鲁的躯壳已经化成了飞灰，图书馆的时间流动恢复了正常。
    院长已经靠着墙坐倒在地，像是经历的长途跋涉的旅者，终于遇到了休憩之所。
    无疑，停止时间对于修道院院长来说也是一件力气活。
    悠翎好整以暇地走上前，仍旧用紧闭的双目“望”着苏鲁的意识体。
    在她看来，没有了躯壳的苏鲁，就算精神力再怎么强大，也是无源之水，要不了多久就会消散一空。
    这样的苏鲁，对悠翎来说已经完全不是威胁了。
    毕竟经过浮空壁画里躲藏的十年，悠翎的精神状态已经远超昔日。在精神领域的范畴内，无论攻防，她都自信远在苏鲁之上。
    至于清除其他的自由意志并取而代之这一点，对于悠翎来说更是不要太熟悉。
    悠翎相信，苏鲁知道这一点。
    苏鲁知道悠翎知道苏鲁知道这一点。
    而悠翎也知道苏鲁知道悠翎知道这一点。
    “跟我玩套娃？”苏鲁的意识体冷冷开口：“你该不会以为我就这么容易死去吧？”
    悠翎淡淡一笑：“不是吗？”
    说着，悠翎也开始释放精神风暴，周围所有的思维线都在这强大的精神风暴中瑟瑟发抖，好像台风催动下的晾衣绳一般疯狂摇摆。
    映射到现实中，修道院范围内的所有掠食者都开始双眼翻白，似乎他们从来就没有具备过灵智，全都只是普普通通的丧尸而已。
    苏鲁的意识体向来没有经历过如此强烈的精神风暴，他原本几乎都已经凝成实体的四肢出现了半透明的模样，他清楚，这是即将消散的前兆。
    “有点意思。”苏鲁望着自己行将消散的意识体的四肢，冷冷回应。
    悠翎加大了力度，精神风暴已经开始对现实世界产生影响，图书馆中的书籍都像是经历了一场地震般微微颤栗。
    苏鲁毫不示弱，全力逆转天启教义，释放出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纯粹的精神污染，迎面撕开悠翎的精神风暴，铺天盖地向悠翎的本体压去。
    悠翎不禁色变。
    在苏鲁刚刚领悟这种精神污染的时候，悠翎已经昏迷过去，至于后来苏鲁几乎让修道院所有信徒陷入了信仰崩塌的癫狂这件事，她也只是听陶得说过，并没有亲自见识过苏鲁这精神污染究竟有多强。
    现在看到苏鲁能够掌握这么庞大且污浊的精神污染，并且天生克制天启教义，这让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悠翎又一次感受到了压力。
    要知道，无论悠翎释放的精神风暴再如何精纯，再如何强劲，遇到与天启教义同源的精神污染，那也只有认栽的份。
    “你的对手是我，不要伤我主人！”就在苏鲁快要全面压制悠翎，打算将她一举变成白痴的时候，顾非烟前来救驾。
    她张开自己身上的共生皮肤，内侧的嘴巴一起开口，一道精神污染开始冲击苏鲁所释放的逆转的天启教义。
    苏鲁颇为无语的看着顾非烟，如同在看一个白痴。
    白痴归白痴，耽误自己做事倒是真的。
    在精神世界中，两股精神污染形成的浊流互不相让，搅和在一起，形成了奇奇怪怪的涡流，满空间飘荡。
    反观悠翎，没有了天启教义污染的威胁，倒成了坐山观虎斗的第三方。
    只是苏鲁逆转天启教义给悠翎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她不再动用自己的精神风暴，免得苏鲁得到喘息，抛开顾非烟，而给她致命一击。
    现在，苏鲁的意识体没有能量的补充，又要与顾非烟用精神污染角力，他的意识距离彻底耗散也就是时间的问题了。
    悠翎等得起。
    苏鲁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虽然自己在和顾非烟的角力中处于上风，但是自己当前的力量毕竟不能持久，这样下去迟早要被顾非烟耗死。
    除非能速战速决。
    两股精神污染在彼此缠斗，在场的除了悠翎和被她护在身后的修道院院长之外，都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精神上的痛苦不像肉体上的那样可见可感，也没有什么效果显着的应对手段。
    苏鲁和顾非烟的战斗如火如荼，遭殃的却是四周的掠食者和浮空壁画中躲藏的几个幸存的信徒。
    悠翎正在全力阻挡精神污染的余波灌注到壁画中，防止修道院硕果仅存的几个同伴再受到苏鲁的影响。
    焚烧了苏鲁的躯壳之后，已经失去自我意识的李找就再也没有动静，虽然身处两股精神污染的旋涡之中，却丝毫没有痛苦的迹象。
    似乎悠翎为了保护自己的伙伴远离苏鲁的精神污染，连自己新培植的灵魂傀儡也顾不上了。
    苏鲁的意识体正在变得透明，悠翎看得出来，他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顾非烟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加大了释放污染的力度，一时间暗流涌动，相互角力的精神污染似乎有了高下之分。
    女强男弱的形势越发明显了。
    悠翎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寡淡，然而与她精神相接的顾非烟却面露喜色，显然悠翎对苏鲁的艰难处境也是乐见其成的。
    周围的活物都发出了痛苦的哀嚎，软倒在角落里的陶得捧着一本书，嘴里念念有词，那些精神污染便绕体而过，没有对他造成伤害。
    但看他的表情，显然一点也不轻松，甚至没有力气躲到悠翎身后的安全地带。而悠翎仿佛也忘记了陶得的存在，丝毫没有移步过去帮一把的打算。
    苏鲁的意识体像是置身于甩干模式的滚筒洗衣机，开始不由自主地跟着精神污染的旋涡逐流而动。
    这一把，悠翎笃信，修道院要完胜了。
    于是，这个曾经受了苏鲁恩惠的修女伸出纤纤玉手，遥遥指着身处战圈的苏鲁，一道强烈的思维脉冲狠狠轰进了顾非烟的灵魂深处。
    顾非烟浑身的嘴巴中发出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高亢，近乎撕裂声带的嚎叫声从每一张嘴巴中发出，苏鲁的意识体像是被炮弹击中，向后倒飞出去，看起来跟烟消云散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了。
    顾非烟似乎也到了强弩之末，最后的嚎叫声近乎透支了她所有的潜力，她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悠翎望向顾非烟的眼神中透露着一丝不屑，就像是在看一个把玩许久，早已破烂不堪的娃娃。
    不再理会狼藉一片的现场，悠翎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朝着软倒在地的陶得走去。
    然而走到一半，悠翎的心神狠狠一抽，侧头看向苏鲁的意识体跌落的方向，瞳孔地震。
    黑炎正漫天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