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音乐轰炸着每一个人的耳朵,迷乱昏暗的灯光将一切照耀得如同梦幻。
舞台上,一个妖娆的身影正随着音乐的节拍跃动起舞,举手投足间,她身上的衣服如同变魔术般一件件的逐渐消失,像凋落的花瓣一样散在舞台上。
舞台下围了一群醉汉,他们手里抓着酒杯和酒吧专用的积分劵,一边瞪着通红的眼睛,一边喷吐着混合了酒精和荷尔蒙的粗气。
等到舞台上的身影变得衣不蔽体的时候,那些积分劵就伴随着狼嚎一样的兴奋嚎叫声,像雪片一样从舞台下被抛洒上来,飘落在舞者身边的舞台地面上。
舞者与观众之间已经有了足够的默契。
每当这个时候,舞者身上就只能留下一块布料。
论面积,决不能超过咖啡杯的杯垫。
当然,只有花了大价钱买到特供咖啡喝的观众才有资格评判。
他们被允许拿着自己的杯垫凑到舞台的最前方,来衡量舞者身上布料的大小。
舞者双手在自己身上仅剩的几块布上面犹豫徘徊,欲脱又止。
她的脸上适时表现出难以决断的神情。
酒吧的常客们明明知道舞者的这番表现是表演的性质,却不影响他们大声喊出自己的欲望。
上!
上!
下!
下!
左!
左!
右!
右!
客人们不知疲倦的喊出自己的选择,酒吧里的声音几乎能掀翻屋顶。
台下的喧嚣达到了顶峰,似乎舞者的犹豫再多几秒,舞台下的观众不介意上去代劳。
周尧坐在舞池边缘的沙发上,冷冷盯着舞台周围的观众。他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表情让推销酒水的侍女也绕道而行。
又过了许久,随着音乐声和灯光的缓缓消失,舞台上的闹剧终于平息了。
借着舞池中氛围灯的微光,周尧看着舞台上纤弱的身影弯腰一一捡拾她散落的衣物和酒客们抛上来的积分劵,然后匆匆绕到舞台后方的台阶,打开一道暗门出去了。
舞池中,两个攀谈的壮汉发现了这一幕。
他们四目短短的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动身往暗门的方向走去。
周尧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站起身,远远地跟在两个壮汉身后,同样不紧不慢地往暗门的方向走去。
舞者孤单纤弱的身影在夜路上走着,寂静的街道回荡着高跟鞋的声响。
离开酒吧暗门的时候,她还没有来得及将衣服完全穿好。
此刻在酒吧后巷的路上,她边走边穿。
妖娆的身姿使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天然的魅惑。
如同另一场免费的舞蹈表演,让身后的两个壮汉心痒难搔。
夜色朦胧。
离开酒吧霓虹灯的照明范围,暗夜遮掩了她美好的胴体,也让身后的目光无所觊觎。
但是无光的夜色和劣质的酒精也撩拨起了两个壮汉的躁动,让他们的尾随也不再掩饰。
他们紧紧跟在舞者后面。
迎面的夜风抚过舞者的肌肤和发梢,将她诱人的香味送到尾随者的鼻端。
两个壮汉贪婪地耸动着鼻子,腹内邪火蹿升。
眼看她拐进一条小巷,两人加快脚步尾随进去。
周尧面色一冷,抬脚也朝小巷跑了过去。
途径一处坍圮的矮墙,周尧双手各抓了一块板砖。
接近巷口的时候,周尧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了。
这样的场景,动动脚趾都能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害怕自己来不及赶到,更害怕听见舞者凄厉的惨叫。
然而什么都没有。
周尧冲进巷口,里面一片漆黑,静谧无声。
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侧耳细听。
仍然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瞪着眼睛放慢呼吸,等自己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费力地向小巷里面摸去。
但是三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无影无踪。
周尧不死心。
他继续向小巷子的深处探去。
黑暗让人浮想联翩,他想到了更糟糕的可能性。
那就是两个壮汉随身带着迷药,舞者已经失去意志任凭摆布了。
一念及此,周尧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板砖。
小巷的尽头是一个拐角。
周尧侧身,贴着墙面,向拐角处探出头。
“嘭!”
“噢!”
周尧惨叫一声,不由自主丢掉板砖,双手捂着鼻子,感觉鼻骨似乎已经断了。
两股热流从鼻孔中流出。
血腥味顿时充斥了整个鼻腔。
天旋地转。
舞者的声音空灵飘渺,仿佛来自天际:“诶?怎么是你?”
周尧被舞者一拳正中鼻梁,此时头脑发懵,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舞者语气变得警惕:“你在跟踪我吗?”
周尧一顿,也顾不上自己的鼻子,反手摸了一把鼻血,着急地说:“别误会,我是看有两个混混从酒吧开始就尾随你,怕你……”
舞者扑哧一声笑了,周尧虽然看不大清,但仍然能够想象那种粉面寒春的明媚。
只听她说:“怎么?你还想要英雄救美?小样,毛长齐了没?”
周尧捂着鼻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大概率是因为刚才挨的那一拳,导致自己头昏脑涨的关系。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一会,周尧才回过神来,开口问:“你没事吧,我看两个混混跟着你进了这条小巷。”
舞者语气轻松:“你是不是搞错了,人家只是和我顺路而已,进了巷子早走了。”
周尧还想反驳,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语言表达能力受到严重压制。
他不是一个人。
“倒是你。”舞者说:“进了巷子就探头探脑,还拎着两块板砖。我看你才像是个尾行痴汉。”
周尧连忙摆手:“我不是,我绝对不是。”
这窘迫的模样就像作业忘写的小学生,酒吧里的高冷姿态荡然无存。
舞者说:“嘻嘻,逗你的。就你这身手,想当痴汉都不够格。”
周尧竟然有些如释重负。
“好了,鼻子还痛不痛?”舞者竟然关心起他来。
周尧受宠若惊,连连摇头。
“那就这样吧。我要回家了。你不许跟着。”舞者说完,转身拐过巷子的转角。
高跟鞋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像是踏着某种动人的韵律。
周尧站在原地,愣了几秒之后,转身向来处离开。
“喂。”舞者的声音远远传来。
周尧停步。
在寂静的暗夜中,舞者动人的声音虽然不大,仍然无比清晰:“我叫夏语霜。你是这个镇子上第一个知道我真名的人。”
周尧的心又开始不自觉的狂跳。
我竟然第一个知道。
舞者的真名实姓。
“我……我叫周尧。”周尧反应总是慢半拍。
……
没有回应。
夏语霜似乎早已经离开了。
周尧痴痴一笑,走出小巷。
良久之后。
“你竟然放他离开了?这不像你的风格啊。”一个幼童的声音响起。
“这个人没有恶意,我能闻得出来。”夏语霜的声音回答:“我们何必伤他。”
“可是我还没有饱欸。”幼童的声音开始撒娇。
“没饱就给我把地面舔干净。很小的时候妈就教育我们要爱惜粮食。”
“姐,你不爱我了,你不疼我了,你已经爱上周尧了。”幼童的声音开始带上哭腔。
夏语霜声音转冷:“夏语冰,你再不快点我可压制不住这血腥味了。等猎尸人察觉到什么,你可就惨了。”
夏语冰气呼呼的说:“能控制气味了不起啊,我还能控制声音呢,我骄傲了吗?”
语气虽然很硬,但身体还是很老实。
夏语冰毫不犹豫趴下身子,张嘴在地上舔舐起来。
“呸,两个肌肉怪,吃那么多蛋白粉,肉都变味了。”
“夏语冰你恶不恶心?吃就吃,还说出来!”
“行行行,你清高,瞧不起我活死人。超凡者就是了不起。”夏语冰酸溜溜的声音响起。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夏语霜的声音一下子弱了下来。
“没事的姐,我什么身份都不重要。”夏语冰反倒开始安慰起姐姐:“爸妈失踪了,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别的我都无所谓。”
黑暗的小巷中,姐弟两人紧紧相拥。
温热的液体从两人脸庞滑落。
不知是夏语霜眼角的泪。
还是夏语冰嘴角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