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这么些年,您一直在提高女子的地位,为的究竟是什么啊?”
尽管已经登基为帝,祁绮一直喊着梅浅为母后,不曾改变。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觉时候到了似的,最近这些时日梅浅从以前忙于政事之中抽开了身来天天和祁绮说话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关于一直推行的律法政事什么的,梅浅和祁绮说了许多,甚至有些事情一看就还有很久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
对于女子的地位,梅浅一直再三强调祁绮,不论祁绮日后传位是给女儿还是儿子,梅浅都不管,但是她要祁绮保证的是这些年她与祁禯订制的政策内核不被推翻。
不过这倒是让祁绮好奇起来梅浅这些年对于女子的优待:“是因为母后是女子么?”
“搞得好像你不是女子一般。”
梅浅缓缓地端过养生茶轻啜一口。
“我自然是女子,也因为母后和父皇,让我成为了第一位女太子,日后也是顺利登基的女帝,不过……不是第一个登基的女帝,倒是名头低了一些~”
“快四十的人了,怎么还是这般不稳重?”
梅浅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祁绮的额头。
“我就是疑惑啊~您当皇后的时候父皇都没有阻止您上朝,难不成女儿登基之后还能阻止您上朝?”
祁绮倒不是对于祁禯越过祁绮,先传位给自己母亲有什么不满。
反正最后都是她接受,晚点上位她还能轻松几年,只是她还是多少有些不理解。
有时候她还对这个第一的名头还挺有执念的。
日后被人提起她,都说她是第一个女帝,多带感啊~
“你父皇传位于你,是因为你是皇帝的女儿。”梅浅放下茶盏,慢悠悠道,“我传位于你,是因为您是女帝的女儿。”
梅浅说完,祁绮愣在那里似乎没有明白梅浅的话。
倒是梅浅幽幽道:“我听说你最近和子穰重新和好了?”
忽然听见自己的母亲将话题转到了自己的后院,祁绮脸颊微红,没有做声,但也是点头算是应了此事。
梅浅听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是没想到能在自家闺女头上看到狗血渣贱文,还是性转版的。
她闺女那就古代狗血渣贱文里的“男主角”,和自己的太子夫拉拉扯扯十几年。
从前,梅浅对于一些狗血言情长篇小说表示不屑一顾。
她觉得怎么会有主角能够作成那样,纠缠、吵架、误会、生子、白月光朱砂痣大乱炖、纷纷扰扰几百万字,直到这些事情都在她闺女身上发生了。
尤其是当年她亲自求了太子夫之后,没过几年她又跑来和自己说想娶谁家儿郎的时候,当时梅浅都觉得自己血压有点升高,祁禯也提醒她不要“乱来”。
结果人家不听,以至于这偌大的皇宫里,住的最多的都是太女的“夫郎”。
如今这出大戏终于走到了头是吧?
梅浅都觉得自己快死之前还能看到这篇狗血文的大结局,真特娘的不容易!
“我听内官说你打算将其他男儿都送走,是吗?”
“嗯,他们这些年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工作,回家后该干嘛干嘛,无事的。”
听着祁绮那满嘴的无所谓,梅浅有那么一瞬间又觉得自己可能想得太好了。
“你将那些男子送走,他们的孩子呢?”
“额……”
“你和子穰只有一个女儿我记得没错吧?”
“是。其他的孩子……跟着我,日后自有他们的爵位,或者跟着生父走,以后我也会多关照的,没什么问题的。”
祁绮这性子梅浅不知道她究竟随了谁,爱一个人,那就爱屋及乌。
不爱的话,那真是绝情得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所以,你已经打算以后由你和子穰的孩子继承你的位置了?”
“母后?”祁绮有些疑惑,“琅儿前几年你不也默认了让曾经教导我的老师为她启蒙的么?我以为您已经同意了。”
祁绮下意识以为梅浅并不同意她的女儿以后成为女帝,心里有些着急:“琅儿的学业也很不错,这些年您也是看在眼中的,况且……琅儿不也曾经养在您膝下么?”
祁绮就差说梅浅不疼爱自己这个孙女。
而梅浅却道:“你还有儿子。”
“可是我也是女子,况且琅儿还是我的嫡长女……”
祁绮急了。
怎么她父皇当年立她为皇太女的时候她母后没有多言,如今到了她这里怎么就开始嫌弃琅儿是女儿了?
“因为你是你父皇立的皇太女。”
“那我父皇……”
祁绮口中话说到了一半似是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梅浅,半晌才说一句:“母后,您和父皇已经想了这么远了么?”
“由你父皇手中接过皇位,和从我手中接过皇位,这其中的意思你明白了么?”
“明……白。”
她从她父皇手中接过皇权,这权利是男子给予女子。
她从她母后手中接过皇权,这权利是女子给予女子。
有了她母后与她的打样,日后她将皇位传位给自己的女儿便不会起什么波澜。
但是若是没了她母后与她这一层,她自己又是有儿子的,难免日后她有心将皇位给琅儿别人不会拿此事攻讦。
只是,祁绮又想着如今朝堂上男女官的数量接近平衡,日后她登基,之后传位给琅儿的阻力也未必有多大。
梅浅像是看出来了祁绮的想法,便道:“祁绮,莫要低估女子的力量,但是同时你也不要轻视了男子的能力。
如今好不容易,女子争夺到的这些微末权力,若是不好好经营,不出两代便会飞灰湮灭。
虽然这些年不论是法律还是政策,我和你父皇一直鼓励女子走出家门,认字、学习、科举、经商以及做研究,但是说到底,还是上层权力的争夺。
早期,识文断字的女子多出于世家官宦、土豪富商。
那些女子通过科举做官,或者趁着政策利益分家做生意,说来不过是为了争夺自己本该享有的权力。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圣人,什么都不图,就是为了解救天下女子?”
梅浅的语气轻缓,身子靠在柔软的靠垫上,眼神迷离。
若是今日她女儿不问,甚至她自己都快忘了自己当初质问为何女子不能为官。
她只是怕自己势单力孤罢了。
她从哪里来,自是要从哪里汲取最大的力量。
只不过——
“论迹不论心罢了,你母后我也许出发点也不怎么好,说话也不好听,但是光是看我做的这些,后世又有几人会说我的不好?
有些人啊,你冷眼瞧着他那些忧心忧国的文章,再看他做事那蠢笨执拗的劲,一件为民的好事都做不出来。
不过说来,我也是个要面子的。
生前我喜欢被人夸,死了我也不想被人骂呢~
你说是吧,起居官?”
说罢,梅浅扫了眼恭恭敬敬站在不远处给她们母女记载的起居官。
注意到了梅浅看过来的逼迫目光,擦了擦额角的汗,尴尬一笑……默默地,将手里的鹅毛笔甩了又甩,嘀咕着:
“哎呀,这鹅毛笔怎么不出墨……”
话音刚落,看着被自己的鹅毛笔中甩出的墨水将这一页记的东西糊了个全,这才露出完美的微笑。
他也觉得他们女帝的形象如今就挺好的,人家母女说私话罢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