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兵荒马乱，李霜霜灰头土脸穿着极不得体的麻布大褂从一个土坡下探头探脑、小心翼翼地爬了上来。
    她原本一头乌黑的长发此刻也炸成了一个鸡窝，上面插着一堆烂糟的野草，完全看不清原来模样。
    “呸！黑心肝的家伙！从今日起，我李霜霜和你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站在坡上，李霜霜对着南面一望无际的黄土地，看不见一人的远方上蹿下跳在原地叫骂着。
    仿佛这样她就能将自己对那狠心一家子为了一袋小米就将她卖了的怒火发泄干净。
    以前家里没遭灾的时候，她还因为村口那对懒汉夫妻为了几两银子就将自己女儿卖给了山里的老光棍做媳妇，骂人家懒汉夫妻俩不做人。
    结果如今轮到她自己，“价格”还不如人家呢，她爹娘为了她那弟弟也不是说卖了就卖了？
    这么想着，骂着骂着，李霜霜狠狠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不一会，她裹紧了身上还有些厚实的棉衣，对着土坡下那个拖着她离开她爹娘之后就对着她拳脚相加还想进一步侵犯自己的男人尸体上啐了口唾沫。
    老天真是开了眼，让这和自己“同归于尽”的家伙摔下去之后一头撞死在石头上，而她有了“肉垫”毫发无伤。
    李霜霜确认了对方已经断了气之后，便直接将人身上的保暖衣服也扒了下来，套在自己身上。
    一来，她好掩盖自己瘦弱的女子身形，二来，也好抵御这初春的寒气。
    也不知道西戎兵发什么疯，初春就打了过来！
    李霜霜自认自己就是个平民百姓，对这些什么都不懂，撑死嘟囔一句就该爬起来上路了。
    将对方装着银钱和小半袋黄米的布袋一起挂在身上，她这才爬了上来。
    如今这天大地大，她李霜霜一个人，想要怎么走都随她自己了！
    只要不往北走，遇见西戎兵就行。
    ···
    这一路，男人打扮的李霜霜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弱肉强食，李霜霜适应的很好。
    那个原先在家里性子只是活泼点的李霜霜，如今脏话张口就来，口头咒骂不得便挥拳耍棍，不让旁人碰自己半分。
    独来独往，在南逃抱团的难民堆里也算是个人物的存在。
    只是，这般的“风光”却终究不够长久。
    “嘶！”
    山林深处的一个山洞之中，李霜霜也没想到，因祸得福，这里面居然一小口天然温泉。
    李霜霜确认了周围没人，又用了一堆野草树枝将洞口掩上，这才脱下了先前在泥水里泡了许久的衣裳，将自己整个泡在水中。
    脱下衣服，就着星星点点从洞外透露出来的微弱光芒，李霜霜看清了自己胳膊腿上全是淤青。
    这都是先前为了躲雨和人抢山洞被一帮人痛揍赶了出来。
    谁能想到都暮春了，还有倒春寒，夹着雨夹雪差点没让人命都没了。
    不过被赶出山洞，又被人痛打落水狗，结果最后因祸得福在这老林子的深处找到一处带有温泉的山洞。
    “嘶——”被泉水刺痛的皮肤，李霜霜抽着气躺在水中，眼神有些呆滞地望着山洞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跑了这么多天，她都不知道自己从逃到了哪里。
    前十五年她都没去过比镇子上更远的地方了，如今却以这个方式看见了更大的世界，比起她想象中的琼楼玉宇，所到之处不是硝烟就是残垣断壁。
    这外面的世界，好像也没她想象中的好。
    等到她将自己洗干净，衣服也漂净，在火堆前连人带衣服烘干了她这才又站起身来，她正打算出洞打量一下天色，然后在附近搜罗些吃的，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了。
    “咚”的一声，不等李霜霜拿起烧火棍出洞，她忽然听见洞口处传来的声音。
    李霜霜：！！！
    她屏住呼吸，又等了好一会，见外面再没有什么动静，她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向洞口，结果就看见一个脑袋冒血倒地不起的男人。
    “妈呀！”
    李霜霜吓得差点跳了起来，但是她下一秒就扫视起了周围不做二话就将男人直接拖进了山洞。
    然后出去将周围男人的踪迹清扫了干净，又将和着血液的杂草与尘土用树杈子抓吧抓吧朝着与山洞截然相反的地方丢过去。
    这还是她之前混在难民堆里看见一个偷人家肉汤的家伙就这么伪造证据脱身的。
    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用是在这里的。
    刚才那家伙身上那么多的伤，还都没怎么愈合，保不齐敌人就在附近。
    李霜霜可不认为这些动刀动枪的家伙是什么讲道理的。
    自己无辜出现在附近，他们放过自己的概率是多少？
    李霜霜猜自己哪怕是个无辜路人，出现在这个范围内也会被立刻杀了的节奏吧？
    “真是……”
    李霜霜这么想着，想起自己明明是在给自己找晚饭结果花了这么多时间给那个素不相识、且看起来麻烦不小的男人清扫痕迹。
    随手在地上撅了一把能吃但是味道不咋地的野菜，李霜霜也匆匆回到了山洞之中去了。
    他刚回去就看见那个男人已经醒来，且对方已经自己坐在温泉边上老实给自己清理伤口。
    李霜霜的到来被对方看在眼里，紧接着不等李霜霜拿起烧火棍呵斥对方不要轻举妄动的时候，她就听见对方来了一句：“回来了？”
    李霜霜：？？？
    这种主人家的口吻是什么回事啊？
    “我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了。”
    李霜霜：？？？
    什么玩意？
    “但是，你应该是救了我，想来是认识我的吧？
    我看了我身上，有刀伤、剑伤、先前应该是出了了不得的危险事，能够冒险救我的，我们关系一定不浅。”
    李霜霜听着对方自顾自的解释着眼前一切的男人，最终她实在没忍住，然后脸上微微扭曲道：“是吗？你也知道你这么危险，我既然救了你，你也就该为我……”
    当牛做马还没从李霜霜口中说出来，就见那个男人又一本正经道：“是我想错了，看你这表情，我们居然之前不认识。你放心，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李霜霜：“……”
    莫名其妙的，她感觉自己好像被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