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夏鱼把排头三位大哥的炒饭装好。
看着后面的食客，才问道，“您要什么？”
食客一脸茫然，“我刚刚说了呀，一条糖醋鱼。”
“哎呀不好意思，”夏鱼说，“马上马上，刚刚忙着炒饭去了，没注意。”
得亏夏鱼的手艺好，客人根本不在意这些细节，也是笑着说，“没事没事。”
这时程佳涵也跑了过来，心想这小胖哥到底做生意是个新手，东西一多就手忙脚乱的。
于是扯着喉咙嚎起来，“还剩八条鱼啊，刚刚有多少人点了的？”
排在后面的食客刚刚看到敏敏端过去的糖醋鱼，还以为这摊子老板今天准备了许多呢。
程佳涵这么一嚎，顿时知道今儿是没这口福了。
搓着手准备品鉴美食的高昂热情立刻就被残酷的现实浇灭。
这心窝子啊，顿时就比那数九寒天的冰碴子还凉……
夏鱼看着袜子姐来帮自己维持秩序，心里感动，又庆幸自己只准备了十条鱼，虾仁也准备的不多。
不然要忙晕……
他有两个灶，但炸鱼的油锅要固定占去一个。
另一个灶要在炒芡汁和炒饭之间来回切换。
他开的不是饭店，所以油锅也不大，一次只能炸一条鱼。
为了精确控制火候，他也不可能在一口锅炸鱼的同时用另一口锅炒饭。
手是没有问题，主要是脑子协调不过来，万一出点岔子，好好一份料理的品质就大打折扣，他过意不去的。
排队的食客也不是每个都要糖醋鱼的，比如中间那几位中年大叔就只要十块钱的蛋炒饭。
好在大家的心态都很好，吃不到也只是觉得遗憾。
虽然五十八块钱值当，但五十八块钱也不少呢，这个点儿下班的打工人，一天的收入也可能才一百块钱冒头。
在美食和金钱之间，有时候总要做出取舍。
程佳涵统计好前面要糖醋鱼的八个人，然后就用便利贴写了八张签子给了他们。
这会儿队伍也就十几个人，除去要糖醋鱼的八位，要金虾蛋炒饭的不多。
上班族的时间比较规律，每天来得早的都是固定一拨人。
昨天已经享受过五星级饭店炒饭了，今天还是要回归生活，回归到踏实的十元蛋炒饭上来。
不是金虾吃不起，而是十元炒饭更有性价比……
美食还是留给后来人享用吧……
至于点糖醋鱼的那几位，有几个其实也是想拿回家和妻儿，和男友女友，或者和父母亲人分享的……
程佳涵简单规划了一下，又仔细确认了一遍，这才走到夏鱼的面前。
“夏老板，”程佳涵说，“一会儿你就按签子给人出糖醋鱼就好哦。”
说完她就拿着中性笔，刷刷刷地在便利贴上写好了出餐顺序，然后拍在了夏鱼的灶台上。
“喔，太好了，”夏鱼松了口气，“这样就清楚了，谢谢袜子姐噢。”
“小事一桩，夏老板慢炒，我吃饭去啦。”
程佳涵对他比了个ok，然后就撤了。
一个令人慌乱的难题就这样被化解了，于是夏鱼得以沉浸到烹饪的专注之中。
“看这个老板的手艺真是一种享受。”
“是啊，跟现场直播美食节目似的，好解压。”
“你看那鱼，热油一淋，滋遛滋遛的，啧啧，肯定无敌好吃。”
连续几天被夏老板折服的食客，这时候有人掏出手机录起视频，发朋友圈了。
【我是真没想到啊，咱就下个班，居然能发现这么一个宝藏摊主。】
【看这糖醋鱼，才五十八一份！朋友圈先吃。】
【这个摊子老板人又好，东西又巨好吃。虽然料理有点随性，但是腌萝卜和米汤可真是绝绝子！】
显而易见，这几位食客的朋友圈会获得一片赞，然后朋友就会问，这是哪里，这是心悦广场吗？好家伙，我改天来看看。
网络时代，只要有人往外发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的。
……
程佳涵面带微笑回到自己的摊子上，敏敏和孙老板正在等她。
她却看到小桌子上又多了个纸盒子，是孙文昊从他自己摊子上拿来的。
孙文昊知道程老板会客气，就说，“这个算我请客，怎么样？”
“是嘛？”程佳涵有点惊喜地笑起来，“这顿晚餐可真是丰盛哈。”
“说这些，”孙文昊笑道，“咱都在一个口岸摆摊这么久了，你都照顾我多少生意了，请你吃点关东煮算啥？”
程佳涵也笑道，“是啊，我都照顾你多少生意了，你还没买过我家袜子呢。我这可不是网上批发的，我这是袜子厂进的。”
摊主职业病，这就推销上了。
程佳涵又说，“人夏老板都照顾我四十块钱呢。”
“程老板你太会做生意了。”
孙文昊摸出手机就要扫她摊子上的二维码，片刻后。
【惠支付到账40元。】
程佳涵一听见这声，立马转过身，熟练地吹开一个塑料袋，装上十六双袜子递给了他。
“谢谢，感谢孙哥照顾我生意。”
孙文昊收下塑料袋，“吃吧，夏老板的手艺，凉了就糟践了。”
程佳涵马上就给敏敏夹了一片鱼肉。
这一上筷子，手感就不一样，根本不费力地就把一片鱼肉取了下来。
妹妹馋许久了，一直忍着，就等老姐开路。那香气浓郁的鱼片一到碗里，她就迫不及待吃了。
顿时瞪大了眼睛，“好吃！”
孙哥和老姐异口同声，“好吃你就多吃点啊。”
接着程佳涵却把筷子伸进了孙老板带来的关东煮里，夹了一块香菇。
暖呼呼的香菇早在汤里吸足了汁水，稍稍一咬，那鲜香温热又带着点微辣的汁水就溢满了整个口腔。
那鲜味不像之前吃的时候感觉那么刻意了，有一种平淡的自然，好像生活的味道。
“怎么样？”孙文昊有些期待地问。
“比之前淡了，”程佳涵说，“但是柔和多了呢。”
“然后呢？”
“嘿嘿。”程佳涵把香菇嚼碎了吞了下去，空空如也的胃里有了东西，就变得暖了起来。
她说，“没有科技味了，说来也奇怪啊。夏老板来之前，我吃着觉得挺好吃的，他来了之后，怎么就觉得有股子科技味。”
“哎呀，”孙文昊说，“我是有良心的，都是用的国标产品。”
“知道啊，”程佳涵说，“所以你昨天干什么去了？”
“熬汤去了呗。”孙文昊忽然叹息了一声，“我也学过厨子，吊汤是唯一学会的。”
“熬汤要一天？”
“你说的不是废话？”孙文昊淡淡笑了笑，笑容里似有点故事，“鸡骨、鸭骨、牛骨羊骨还有猪骨，还有肉，哪样没有腥味？”
佳涵和佳敏来了兴致，异口同声问，“所以呢？”
“人就得站在一边不停地看锅，不停地搅拌啊，出来一点血沫子就要处理掉，出来一点就要处理掉。加香料也要讲时机，不同的低材加入的时间也不一样。”
“这么复杂呀？”
“所以我选择出来摆地摊用调料包，”孙文昊自嘲了一下，“科技造福懒鬼，所以师傅老骂我。”
“哎呀，”程佳涵劝慰他，“你看你这汤底，也是有独一无二味道了，又不用天天站着熬。”
“那是，不说了，咱吃了再聊，”孙文昊说，“别一会儿夏老板打烊了我们还没吃完。”
三个人就这样笑了起来。
这顿晚饭异常地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