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朴颓废地继续道:“那第三件事就是你准备在哪里生产?我建议是回族地,那边更安全些。”
盛泉提出了不同意见,“最安全的应该是威远军军中,哪怕天下立时生乱也丝毫不怕。”
“威远军在边疆,那边环境恶劣、条件艰苦,怎么能够在那边生产?”
“算算日子,主公生产的时间正是明年夏末秋初的时候,那时候天气晴朗、温度适宜,并不算恶劣。况且主公也不是要去战场,将军府距离边疆还有段路呢,从现在开始布置,等主公生产时一切也都准备妥当了,就是再造一个颜府时间也足够用了。”
“不行,我绝不同意,那边再怎么布置也没有族地舒适。”
“你——”
颜朴毫不退让,甚至直接揭开了在场众人心照不宣的事情:“若是她生产中真出现了什么意外,那也有人能拿主意,不至于生乱。”
盛泉冷笑:“拿什么主意?有什么需要别人拿主意的?主公若是有了意外,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得陪葬,谁敢不以主公的性命为先?难道他们还会有别的选择吗?还是你颜朴有别的心思?”
“盛泉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若是她昏迷不醒,你能担保你压得住威远军?你敢担保威远军中不会生乱?”
“是你有了私心。若是主公有不测,威远军投靠萧家又怎么样?天下生乱又怎么样?这两年天灾接连不断,就是天下当乱的征兆!”
颜柳头疼地打断了两人的对峙,几个呼吸间,两人一句句地都被勾起了火气,也暴露了他们最担忧的事情。
他们都担心颜柳在生产中出了意外。
颜柳在族地中生产,若是昏迷不醒,族中有颜父主持大局,不至于传出风声令人心浮动,假若颜柳真的因此离世,颜家也能立时做出反应,尽快将影响降到最低,并且迅速接手颜柳留下的一切。
还有便是落叶归根,颜柳若是在外面逝世,皇族、萧家等等都不会错过这个可以打击颜家的机会,等颜家处理好一切,都不知过去多长时间。
颜朴不想颜柳会如仁宗一般,被人潦草入棺,停灵许久,直到新帝坐稳皇位,时隔几个月后才能下葬。
边疆和颜家的族地昌平郡距离遥远,且如今天灾不断,这路上若是遇到个什么意外,颜柳何时能回到族地还是未知数。
盛泉在威远军中呆了多年,这两年颜柳全面接手威远军的一切,将威远军好好清理了一番,现在的威远军认的是颜柳不是颜家。威远军投靠旁人都只能被提防、重组,远比不上在颜柳这里受到的重视。
颜柳只有在威远军中生产,才能最大可能保证安全,因为这里都是颜柳的人而不是颜家。况且有数万大军守护,无论是谁想趁着颜柳身体虚弱时做什么,都绝无可能。
哪怕是天下大乱,各地混战,颜柳也能在威远军中安安心心地修养身体。
颜柳摩挲着茶盏,良久后,坚决道:“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在京城生产。”
颜柳抬手示意他们安静,打断了盛泉和颜朴接连不断地劝说。
“无论是边疆还是族地,我都需要时间前往,而等我月份大了就不好舟车劳顿了,所以我最好明年春就动身。先不说我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路上会不会有人对我动手,就说这其中耗费的半年时光……我觉得不值得,半年足够我做许多事情了。”
颜朴和盛泉目露沉思,知晓颜柳说的是对的,但并没有被说服,总之颜柳的身体是最重要的。
颜柳又道:“你们也别太担心,谁都可能出意外,文宗在皇宫暴毙、仁宗在行宫骤然离世,可见生死一事不由人。”
盛泉不赞同道:“主公,这不一样。他们是骤然逝世,若是当时臣子知晓他们的死期也是会千方百计避免此事发生,我们这不是提前知晓您可能会……咳咳。”
颜柳似笑非笑地瞥了盛泉一眼,却也没在意,像是在说起旁人的事情:“我知道你们心中担忧,但这事我们也只能将能做的做了,剩下的只能看天意。假若我真的遭遇不测,那么颜朴——”
颜朴陡然坐直了身子,眉头紧皱,面上满是对颜柳接下来的话的抗拒。
“我手中的势力都会交给你,祖母那边我会和她说,蒋家和柳家希望你能照顾一二,不至于使他们在乱世身死族灭,能保留两家能有香火在世就好。”
颜朴:“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
颜柳摇头:“就是要在一开始做好最坏的打算。我是不信任我那几个同父弟弟的,我观父亲行事,他并没有要培养那几个弟弟的想法。但!假若我身死,一切都难说,所以你要迅速站稳脚跟,祖母会帮助你的。”
“假若我身死,你们就不要抱有维护这个天下的打算了,颜家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安定下来,稍有差池,就是会满盘皆输。不能让旁人反应过来,让他们抓住颜家的虚弱给颜家来一口狠的,所以必须要让这天下乱起来,越乱越好。”
颜柳唇角勾出一个锋利的笑,“而最乱的莫过于皇位空悬!毕竟——大齐的皇位还是能得人心的。”
“我在京中生产,也有时间去做这些东西。至于我在京中的安危——这是我在京城的第四年,没有人能将手伸进颜府。”
“况且他们也没时间管这些了,这两年民间流言不断,有传闻是皇帝弑父才得的皇位,所以上天降下灾难?”
颜朴当即道:“是有这事,传的最厉害的是平郡,那边是宋王的封地,我怀疑背后是宋王指使。”
颜柳:“这两年宗亲日子都不好过,难为他想出这一招,帮帮他,将这消息传得更广些,三个月内要让皇帝下一份罪己诏。”
朝廷之前让各地藩王配合朝廷赈灾,彼时大家都没有将这当一回事,但随着这两年的天灾不断,朝廷和藩王都认真起来了。
朝廷这边是发现藩王竟然这么有钱,封地里竟然屯了这么多粮食——有些粮食都快烂了,更不要说那些陈粮了,且藩王封地靠近灾区,能立刻开仓放粮还减少了粮食运输的损耗。朝廷对这件事特别满意,可藩王不满意啊!
大齐立国以来,这些藩王只有从百姓那里搜刮的,哪有倒给百姓的啊,那是粮食吗?那是藩王白花花的银子啊!
长沙王最先反抗,我宁愿粮食烂在仓里,宁愿粮食被火烧掉也不会将它拿出来,后果就是被朝廷调兵剿灭。
长沙王得到了死亡,百姓得到了粮食,皇帝收获了民心,大家都没有意见。
活着的藩王想有意见但是面对朝廷的兵马又不敢有意见,朝中颜、萧两家的声势越大,两家有许多不和,却偏偏在这件事上意见统一,这也保证了朝廷赈灾的有效推进。
但私下的小动作不断,皇帝登基后天灾连连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实啊,当今的皇位一直都不算稳当,需要依赖颜、萧两家,这也给了颜、萧两家崛起的机会。
颜柳指尖轻叩案几,犹豫要不要给皇位上换一个人,成年的皇帝远没有幼儿好控制,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再过几年,等皇长子立住了再说吧。
夜幕低垂,繁星满天,不知不觉间众人已经谈到了深夜。
临别前,颜柳最后道:“我知晓你们担忧我会在生产时会出意外,但是出了这个门,你们要将这种想法深埋在心底,绝不能在人前显露出分毫。”
盛泉挑眉笑道:“我懂的,主公身体康健,疾医手段高超,是绝不会有任何意外的。”
颜柳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