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正兴苦笑着敷衍走又一批前来探听消息的人。
    帝后离席后久久未归，自然是有不少人向他这位铁杆太子党打听消息，但他咬死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也确实应该什么都不知道的。
    杨正兴不厌其烦地对着新围上来的人说着相同的理由，忽然听到外面太监的通传声。
    帝后回来了，众人赶忙回到各自的坐席上，纷纷行礼拜见帝后。
    此时已经夜深，天空中不知何时飘来几朵云遮掩了月亮，阻止月光撒向人间。
    殿外的长廊已经挂起了灯笼，帝后前后都有太监打着灯笼，照的这段路灯火通明。
    但皇后总觉得，失去了月光，前路越发黯淡了。
    皇后攥着手中的帕子，心中慌乱的紧，面上却还保持着镇定，竭力不让前朝大臣看出分毫异样。
    颜柳悄悄抬头望向帝后，只看了一眼就垂下了头。
    方才离开殿时，帝后是携手一同迈出大殿的。
    如今回来，皇后却是落后皇帝半步，两人也没有互相搀扶，此时天色已黑，若是两人之间没有出问题，皇帝应会握着皇后的手回来。
    毕竟，这位皇帝最是怜香惜玉。
    看来皇帝确实对太子有了芥蒂，只是具体是到什么程度还要等皇帝后续的行动了。
    ***
    皇帝草草说了两句，就宣布散席。
    朝中大员面上毫无异样，心中却各有推测，都等着明日天亮后再探查究竟是何事。
    杨正兴却突然出列，道：“陛下，太子是储君，他的身体关系到社稷稳定，还请陛下告知太子如今身体如何？”
    皇帝不露声色：“已经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要调养些日子。”
    杨正兴恭谨地退下，并没有再追问，他是太子的心腹，是朝中公认的太子党。
    哪怕他也看出皇帝心绪不佳，他也必须出面寻问储君的身体如何，更关键的是，通过此判定今夜颜柳的安排是否成功。
    皇后听到这话，心下一紧，皇儿身体已经无恙，陛下是想软禁太子吗？
    她几乎想要立刻说不是这样的，可是不行，不能再激怒陛下了。
    陛下和她到了那处，彼时太子还没苏醒。
    帝后正等着太医回话，就见到一个洒扫太监蓦然冲出，冒死状告太子和冯美人私通，且冯美人的肚中是孽种。
    皇后听到此，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过去。
    所幸她是被家族中精心培养的女儿，又深宫浮沉数年，电光火石之间就将这事栽到了淑妃身上，言明这一切都是淑妃的陷害。
    她知道这样做会惹得太后不喜，但在当时那种场景，她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选择。
    在皇帝面前将锅扣到他心尖上的人——贵妃身上？
    那只会激怒皇帝。
    之后又是传召淑妃，又是太子苏醒，几番折腾之后，好不容易才让皇帝消了火气，起码面上这事是过去了。
    幸好今日是太后寿辰，皇家的体面不能丢，所以陛下也默许压下此事，皇后知晓陛下心中已经有了嫌隙。
    这没关系，以后总有修复的时候。
    老皇帝后宫那么多人，一个美人而已，若非这几年后宫只有她一人怀孕，皇后根本记不得这美人是谁。
    ***
    颜柳随着众人告退，才走了几步，就被皇帝身边的太监拦住了，言明皇帝要召见她。
    威远候老夫人攥着颜柳的手转身向殿内走去，却被那太监拦住。
    “陛下只召见了颜姑娘一人。”
    那太监言辞客气，但动作强硬分毫不让。
    颜柳握了握祖母的手，对那太监道：“那请公公带路。”
    颜朴望着颜柳的背景，想了想，悄悄唤人去给五皇子说一声。
    ***
    太监引着颜柳到了后殿门口，上前推开门请颜柳进去。
    颜柳踏过门槛迈入殿内，那太监却没有跟着进来，颜柳心中越发感到不安，不知道老皇帝是打了什么主意。
    殿内只点着一根蜡烛，烛光微弱，四周的窗户都已经关闭，颜柳甚至看不清脚下的路。
    “往前走，掀开帘子进来。”
    老皇帝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
    颜柳蹙眉，伸出脚小心翼翼试探着身体前侧地面，确定地上没什么东西，这才向前走了一步。
    她就保持着这样的行走姿态缓慢前行。
    老皇帝的声音中充满了催促之意：“动作快些，别耽误时间。”
    颜柳低声应下，加快了动作，但迈步前还是要先试探一下再落脚。
    等老皇帝再次催促时，颜柳的脚也触摸到了东西，坚硬而圆润，估摸不是木头就是玉石做成，她装作不经意地踢动那棍状物，那棍子骨碌碌地向前滚动，发出接连不断地碰撞声。
    颜柳心中有数，前方的地面上应该有许多东西，她停留在原地没有行动，道：“陛下，这地上似乎是有许多东西，可否赏我一盏灯？”
    帘内没有回应，颜柳并不着急，她已经打定主意没有灯是绝对不会前行的。
    江南有一种新奇的玩法，将数个盛装打扮的美人蒙住眼睛放到屋内，让她们自己走出房屋，还要求要快仪态要妖娆。
    颜柳不明白他们的想法，但曾经听颜朴说过，这最爱看的就是美人无助的模样，她们行走间猝不及防摔倒在地，娇弱无力瘫倒在地的风景，美人走出这屋子时，云鬓散乱，额上略有薄汗，这又是另一种风情。
    颜柳总结为，他们吃饱了撑的闲的没事干。
    如今的场景有些类似江南的玩法了，可是这屋子是黑的，老皇帝也看不到她的动作，这是为了什么，是不敢做的明目张胆吗？
    但又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所以才做这种事情的吗？
    颜柳希望是自己多心猜错了，若是真的那她所有的计划都要推倒重来，颜家也会陷入被动。
    帘后有了动静，有一个鹅蛋脸的宫女掀起帘子，道：“颜姑娘请进。”
    那帘子极长，垂下时还有一部分是铺在地上的，颜柳看不出它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但遮光效果极佳。
    颜柳先借着帘后的光快速扫视了一下殿内场景，果然越靠近帘子的地方就有更多的物体。
    地上零零散散摆放着长条状的、正方体的、球形的等等物体，材质不一，有金镶玉的、红玛瑙、楠木等等。
    尤其是靠近帘子那处近乎铺满了红宝石。
    颜柳毫不怀疑若是她踩到了那红宝石，应该会直接栽进帘后。
    她觉得老皇帝脑子有问题，你是不是被太子刺激傻了啊？竟然对我有这种心思？
    颜柳心下这么想着，进入殿内还是规规矩矩地行礼拜见。
    “叩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