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皇帝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在康熙他们的大部队前往盛京前,早有官员将一应所需之物给准备妥当了。
三月初五康熙带着三个皇子,率领京城随驾的王公大臣官员们,以及赶过来朝见的蒙古王公台吉们,以云南底定、海宇荡平为由,亲上福陵大祭宝城。
就这他还有功夫抽空给皇宫里的太后娘娘写信报告行踪:
臣于初四日至盛京、谒陵已毕,祭告之事、次第举行。
盛京风土淳厚,仰见祖宗创立鸿基,庇荫子孙不浅也。
专此遣人、恭请万安。
看他写好了信交给信使带回皇宫去,雅利奇也动作极快的将自己写好的信拿了出来。
趁着康熙带着胤祎他们三个皇子,以及随驾的王公和文武官员们前往福陵大祭之时,雅利奇也带着佛尔果春感受下不同的风土人情。
这个时节盛京还在落雪,冰天雪地里并没有多少绿色,出了主路随便选了条小路走,入眼所见之处很多房屋都有些破旧,大大小小八九个身影在扫雪除冰,或是就着亮光缝缝补补。
雅利奇能够感觉到面前的六七座房屋里还有人,凭感觉好像也还是女眷多些,再看一眼在外面劳作的也大多是妇人,以及年幼的孩子,她们每个人面上都是愁苦表情。
脸上手上冻疮都裂开了,红褐色的冻疮破口流水,一眼扫过去每个人脸上手上都有黑色褐紫色的伤口,身上的衣服也有些旧了,好在没有补丁还算暖和。
那些人也看到了一身光鲜亮丽的雅利奇和佛尔果春,以及跟在她们身后的二三十人,一看就知道身份不简单。
有胆子小的人当即就回身贴到了墙根儿,紧靠着冰冷的墙壁不敢四处乱看。
有的直接就丢下手里的活计,面面相觑后一个头发花白看起来最干净的妇人上前了一步,行了个很标准的福礼,那样子一看就知道家里是有人做过官的。
“敢问贵人们到此陋巷所为何事?”
从没有见到如此场景的佛尔果后退一步,也不知是吓得还是被这巷子里难闻的气味儿给刺激的。
拍了拍女儿的胳膊安抚着她的情绪,雅利奇面带和善笑容温声开口道:
“我们路过此地想要买些当地特色之物,没想到一时不辨方向走差道了,若有打扰之处还请见谅,还请告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妇人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雅利奇她们,目光在看到佛尔果春的衣袖上的金银丝线,以及雅利奇腰间的香囊,神色微变更加恭敬了几分:
“这里是官弃巷,我们都是从京城来盛京的前任官员留下的家眷,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留在彻底谋生,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贵人见谅。”
雅利奇知道这个老妇人是看出了些什么,不过妇人话里的意思就更让她不明白了,怎么官员家眷会落得如此地步?
这巷子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雅利奇睨了眼良辰后便带着佛尔果春出了巷子,来的路上她看到有处干净的酒楼,还是坐到温暖的地方再问话吧。
待到她们离开后良辰走到老妇人身边,不着痕迹的将一块儿令牌给亮了出来,对着老妇人耳语了几句。
本就心里存疑的老妇人顿时变了面色,腿一软就想要瘫倒在地,被良辰眼疾手快的给搀扶住了,笑吟吟的看向其她围过来的妇人们。
“你们不必害怕,我家主子有些话想要问问,要不了一时三刻就会安全送老夫人回来。”
其他人都看着为首的老妇人,这里的人都以她为尊求个活路。
“你们先回去吧,我去同贵人说几句话就回来,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尽管那些妇人和小孩儿也很是担心为首老妇人的安全,但见她说的如此肯定便也只能作罢,满怀担忧的眼神目送着她们离开。
迎客来酒楼里二楼被清空了,雅利奇他们这一行人太多,整个二楼塞得满满当当再容不下其他人,靠窗的雅间里雅利奇和佛尔果春看向窗外的街道,天上又飘起了碎雪,没有多少遮挡物的行人再受不住严寒,抱头缩腰就往家里冲。
佛尔果春眼里闪过迷茫之色,呢喃开口道:
“额涅,刚才那些人为何会过的如此艰苦?这可是在汗阿玛巡视期间啊,都不带遮掩遮掩的吗?”
“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你汗阿玛圣令下达后,地方官员们如何实施就成了另一个问题,这其中少不了利益关系。”
雅利奇摸了摸女儿滑嫩的脸颊,小姑娘身在福窝窝里没见识过人间疾苦,会迷茫不知所措很正常。
很快良辰便带着那名老妇人来到迎客来酒楼,一见到雅利奇的面老妇人跪倒在地请安,颤抖的声音能看的出她很紧张:
“奴婢喜塔腊氏给贵妃娘娘请安,给大公主请安。”
“起来吧,你是旗人?看着也像是读过诗书的为何还会会过的如此艰苦?”
喜塔腊氏颤巍巍起身苦着脸回话,紧攥着的双手死命扣着手心,这才不至于牙齿打颤说不清楚话:
“回贵妃娘娘的话,奴婢是满洲镶白旗人,夫家是满洲正蓝旗他塔喇氏,我儿是盛京刑部肃纪后司员外郎,五年前病逝后我们一家就只能在这里官弃巷居住,目前正在凑足回京城的费用。”
雅利奇听得更是不解了,看向喜塔腊氏寒酸贫苦的样子问道:
“既然你儿子是朝廷官员,那你们身为家眷理应有所照拂,怎的会过的如此拮据?连回京城的的费用都没有?”
这话一出喜塔腊氏的眼泪顿时再也忍不住了,抹着眼泪哽咽出声:
“贵妃娘娘容禀,奴婢本来是还有些家底的,只不过给儿子看病花了不少,奴婢身子不争气又卧病许久,还有个小孙子天生体弱需要好生将养着,这才一拖再拖没有回到京城。”
雅利奇微微颔首没有再多揭人伤疤,转而问起了其他人:
“官弃巷里都是这般情况吗?你们平日里靠什么来维持生计?”
雅利奇是想看看能不能想个法子从根上解决问题,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官弃巷里共有六家情况都差不多,最早的一家已经住了七年了,之前分到的田地又被官府给重新收了回去,我们平日里就是做些针线活绣品拿去卖,勉强度日活着只盼着孩子们早日长大。”
雅利奇默然不语消化着听到的消息,这些人跟随自己的儿子或是丈夫等来到这里为官为政,可是一旦做官之人逝去,所拥有的田地房产就可能不保,听起来就让人绝望无助啊,总要想个法子解决才是。
“你说的这些事情很重要,待会儿我身边的人会跟着你一起回去,你先将家里的事情安顿好,随后与我一起前往行宫,将你所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皇上,自有皇上为你们主持公道寻一条出路。”
闻言喜塔腊氏腿也不打颤了也不流泪了,细纹遍布的脸上满是欣喜笑容,她知道自己的小孙子有救了,她那三个可怜的孙女也能有个好归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