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绿玉又随着主子去过两次廷尉府，可依旧得了宋沂的搪塞，未能见到南小将军的人。
    但宋沂每次的态度都还算和善，一直安抚着主子说定会好好照拂南浔，甚至还帮主子给南小将军送过一次吃食。
    可即使如此，没多久后，坊间还是传来了南小将军不日问斩的消息。
    那日，阴沉沉的乌云黑压压的笼罩在北齐的上空，瑟瑟地北风袭过阴森的菜市口，绿玉搀着孱弱的主子，顶着严寒摸索过熙攘的人群，才终于见到了那跪在问斩台上的少女。
    只是绿玉不曾想，那昔日意气飞扬的少女，此时却是鞭痕满布，入肉三分，显然是受了酷刑。
    她心下一惊，忙要去遮住主子的视线，却已来不及。
    “阿浔...”主子面色苍白地向前迈出几步，颤巍的轻唤中，是不可置信的心疼。
    不远处人头攒动，雷声夹着闪电在耳边声声响起，围观之人的哭喊、议论混合在一起，还夹杂着对主子的亵渎。
    在那一声声下流的诬陷与轻视中，绿玉也不由地随着主子红了眼，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三言两语地要毁了主子的一生。
    什么做妾不做妾的，也不好好瞧瞧自己的德行，无论是往前还是以后，主子压根不会赏他们一个眼神...
    更可气的是那即将丧命之人，笔直的跪立在人群之中，目之坦荡注视前方，直到刽子手手举刀落，她都未曾给过主子一个眼神。
    那纨绔怎那么狠心，主子身子羸弱，哭唤着她的名字嗓子都哑了，她却到最后一刻都不让主子心安。
    她若知晓在自己人头落地的那一瞬间，主子承受不得，直接晕了过去，可会心疼，可会后悔一点念想都不给主子留？
    好在相爷命人暗中跟随着，绿玉才不至于一人抱着主子的身子，失态于那杂乱的菜市口。
    可是...她终究没守好主子，只是转身去小厨房拿个药的功夫，主子人就不见了。
    夫人也卧病在床，她只得报给相爷，便四处去找，甚至去了那菜市口处，也不见主子身影。
    主子一个弱女子，独自一人，能去何处呢？
    就在绿玉焦头烂额间，却遇见了同在菜市口处，一脸阴沉的宋沂。
    她瞧着宋沂那般模样，不由地心里发毛，转身便要喊蓝玉，却不想宋沂一声令下，她还来不及开口，就被抓去了廷尉府中，被施了酷刑。
    牢狱中，绿玉被绑于十字架上，皮开肉绽之惨状，甚至不输于那日跪在问斩台上的南浔，她费力睁着双眼，瞧着眼前依旧面容和煦的宋沂，仿佛与见时并非同一人一般。
    她张了张嘴，但身体上的疼痛让她短暂地失了声，好在宋沂察觉她之意，恩赐般地开了口，“想知为何？”
    绿玉点了点头，她确实不知如何得罪他，能让他如此大动干戈，她现在只是很担忧主子，可千万别是如她一般被宋沂这小人捉了来。
    “瞧你平日里人精似地护着主子，怎到如今却不知为何了？”宋沂唇角轻提，但笑意不达眼底。
    他曾有多少次能与闻笙独处的机会，就有多少次想处死这低贱婢女的念头，尤其是前些时日，闻笙来这廷尉府中时，于他而言是多好的机会啊。
    他从未想过闻笙那般冷性之人，竟也会有情，竟会为了南浔那么个不男不女的东西，低声下气地来求她。
    如果不男不女之人都能得闻笙垂怜，那他为何不行？
    他几乎与她一同长大，始终小心翼翼地守着她，只为有朝一日能配得上她。
    凭什么他计划了那么久的事，不留意间就被一个纨绔截了胡，就因为他是庶子，他不配吗？
    “你每一次拦在我和清禾面前时，我都想将你这不知好歹的下贱东西处之以刑。”话落间，宋沂脸色下沉，一把掐住绿玉的脖子，“如此才能叫你清楚地认知到，我为主，你为仆！”
    他是庶子又如何，不过区区一介下贱的婢女，竟也敢一次次地不将他放在眼里。
    他就是要将这世间所有瞧不起他的人都杀了，要所有人都睁开眼睛好好瞧瞧，他宋沂，比任何人都强上千百倍。
    窒息感扑面而来，可绿玉染了血色的眸子却露出一丝不屑，她艰难地发声骂道，“猪狗不如的东西。”
    宋沂并未听清她之言，手劲稍松，开口问道，“你说什么？”
    绿玉得了喘息的功夫，恶狠狠地瞧着眼前之人，废了最后的力气骂道，“猪狗不如的东西，再来一万次，主子也瞧不上你…”
    宋沂闻言，唇角提起一抹冷笑，“找死！”他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手指用力，便捏断了绿玉那纤细的脖颈。
    绿玉死不瞑目，但那凸起瞪大的眸子仿佛仍在说：再来一万次，我也拦在你和主子中间。
    再来一万次，你也休想如愿！
    宋沂拿起一旁的帕巾，优雅地擦了擦手，不屑地瞧了眼已死之人，只留一句，“处理了。”便转身就走。
    还当她主子是那名满盛京，人人捧之的才女呢？不过一个有失清誉，又被人戏耍地嫁了个女郎的声名狼藉的女子罢了。
    待他抬了闻笙为妾，再去这丫头坟头看望…只怕到时候，她再气，也连爬出棺材盖的能耐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