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流转,夜色渐深,秋日的晚间凉意已浓,南浔来了相府时,闻笙正坐在窗边,低头绣着什么东西。
屋内烛火明晃地笼罩在闻笙身上,那是她前世不曾向她相示过的温柔。
闻笙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手中动作一顿,抬手便关了窗。
南浔站在院中,面色一僵,随即低头一笑,这才像是那个厌恶她的闻笙,连她多看两眼都不许…
她这般想着,便听见开门声,抬头瞧去,只见那谪仙般的人,提裙朝她走来。
她身后的门边,还站着一脸防备的绿玉。
“你来的正是时候,我才刚绣好了,你瞧瞧喜欢吗?”闻笙将那香囊递了过去。
鸳鸯戏水,其心昭之。
南浔呼吸一滞,过了半晌,闷哼了一句,“不喜欢。”可眼睛却盯着那香囊,一眼都不舍得移开。
绿玉听后,紧咬了咬牙,心想着:这纨绔能不能自己去撞墙??
“我不知你今儿来,还未来得及放些香料,等我做好再送你。”闻笙收回手中的香囊,眼底不由闪过一丝黯然。
南浔眼瞅着那香囊被收了回去,别扭地站在原地,也不敢言语,只低头,踢了一脚地上的土。
她很喜欢,喜欢死了。
“齐曜死了。”空气中一阵静默后,南浔开口说。
“嗯,我听说了。”闻笙轻应了一声,又问道,“这般,你可会有麻烦?”
“不会,做的很干净。”南浔回道。
闻笙点了点头,空气中又是一阵静默后,两人同时开口。
“我和宋沂…”
“你和宋沂…”
南浔听她提及宋沂,心里顿时又泛了酸水,“所以,我死后,你嫁给他了吗?”
闻笙微微蹙眉,嗔了她一眼,却还是好声回道,“我只嫁给过你。”
上扬的嘴角有些不自控,南浔又低下头踢了踢脚下的土。
绿玉听了两人的话,眉头紧锁,踱步在门边,什么意思?
又死又嫁的?
闻笙没有错过南浔的笑意,她垂了垂眸子,牵住南浔的手晃了晃,哄道,“那你可以喜欢我的香囊了吗?”
软嫩的手贴上来的那一瞬,南浔仿佛被人点了穴一般,连呼吸都忘了,几乎下意识地回道,“我,我本来就很喜欢…”
话落间,她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分明是不想再让闻笙陷入困境的,却是色字当头,一点都不坚定。
可她才回了话,眼前的女人便笑了起来,美得像月里飞来的嫦娥。
“怦,怦…”南浔的心,又不争气地打了鼓。
闻笙看着她这般痴态,又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一步,倾身柔声唤道,“南小将军?”
近在咫尺的脸,美得令人窒息。
“所以,你到底还娶不娶我啊?”闻笙问。
撩人的香气扑鼻而来,南浔不由吞咽一声,忙点了点头,娶!肯定娶!
但随即,她又摇了摇头,“我不知南家是否还会和前世一般…”
“不会。”闻笙听出她话中之意,打断道,“阿浔,我们绝不会再陷入那般境地。”
前世,那个站在菜市口处,颤巍地连身子都站不稳的娇小姐,此时一脸的决然,说的是我们。
南浔不由为那彼此相连的“我们”二字,而心口发震,她问,“你还知什么?”
闻笙沉吟一瞬,手指无意识地磨擦着南浔的手背,在那零散的梦中提取出最为有用的关键信息
“圣上弑父夺位,雍凉王齐怀手中有先帝亲笔传位遗诏。”说罢,闻笙又低声道,“但雍凉王…可能暂无意登基。”
闻笙不欲在南浔面前揭长辈们的恩怨,却也将其中牵扯道之一二。
南浔静静地听着,心中虽颇有震惊,却是不曾打断过闻笙,只在她话落后,沉默片刻,问道,“南家被灭后,齐怀带兵来了盛京?”
整个北齐,除南家外,只有齐怀有能颠覆王朝的兵力,而且也只有齐怀来了盛京,闻笙才能知晓此事。
可在她问过之后,闻笙却是稍愣了一瞬,“我…不知。”
“你不知?你…”南浔眸色发沉,捏着闻笙的手微微用力,她不傻,倘若闻笙不知,那她...
宋沂那个混人竟没保护好她! ?
她想问前世之事,但开口间,却是猛然想到一种可能,“这不是我们的第二世,对吗?”
“是…”闻笙的声音微微哽咽。
南浔回到府里时,整个人都还陷在闻笙的话中,原以为重来一世已够怪谈。
却没想,她早已在这烂透了的北齐中,活过不知多少世。
这夜,她依旧躺在房瓦之上,望着那满天的星空。
星空流转,晨曦微亮。
南浔忽然觉得,日月星辉交替间,千百年来也只有白天与黑夜,这又怎不算是一种循环呢?
兜转间,无论是循环还是新生,只要她每一世都能遇见闻笙,这就够了。
解决齐家两兄弟的事,其实很是简单,只要将齐怀在一方为王,颇受百姓爱戴一事编成儿歌传入盛京,那心胸狭小的齐胤自然忍受不得。
她并不介意齐怀究竟想不想当那帝王,比起一个拥兵自重的藩王,她还是更想拿到齐怀手中的圣旨。
齐胤那自大多疑的性子,若受南家所控,至死都憋屈地做那傀儡皇帝,倒也是有趣。
“萧家的药,拿到了吗?”南浔出声问道,随即向西的声音便从屋檐下传出,说拿到了。
向西又回道,“但是,暂未见其蛊,军医暂束手无措。”
“这有何难,将那六公主请了出来不就行了?”南浔不以为意,却又是叮嘱道,“不可伤其性命。”
......
南大将军携夫人归来时,众百姓虽仍是夹道欢迎,却在心中不禁嘀咕着,近来也未听说打了胜仗呀...
即便如此,大将军回朝,礼节却是不可缺少。
齐胤率众臣来迎,远远地便叹道,“有南将军在,我北齐安矣。”
他这话语意味不明,众臣无人敢附和,唯有南浔站在南轻身旁,轻笑了一声。
齐胤侧目,听不出什么情绪地说道,“阿浔与父母多年未见,也当是开心的,是吧?”
南浔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提着的唇角轻启,只道,“皇恩浩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