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晴空与阳光,单拎出来每一样都令人心情愉悦,何况三样恰巧撞了个满怀。
但如果是在皇宫...什么大自然的馈赠,都百无一用,都救不了这低沉,肮脏,压迫的内里。
齐胤背手而行,下意识地来了凤鸾殿,走到跟前时,才后知后觉,南轻被送去了冷宫。
他犹豫了一瞬,仍是迈步而入,于是,便看见一个单薄的身影站在院中,看着落了满地的山茶花,不知在想什么。
微风袭来,白色衣裙随风而动,袁洛微微抬眸,望过来的瞬间,眼底的淡然让那清冷的性子尽显。
“雍凉王妃不向朕行礼吗?”齐胤见她动也未动,也不生气,走上前来问道。
袁洛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看着地上的山茶花,“即便如此,皇上也不敢杀我,不是吗?”略显猖狂的话出自袁洛这淡然的语气中,却也并不违和。
“哦?”齐胤轻笑一声,“你倒是笃定,还指着朕那躺在里间,几乎已在等死的皇弟,能护你周全吗?”
说罢,齐胤脸上的笑便淡了些,“还是说,是朕那被打入冷宫的皇后,给了你这般底气?”
袁洛仍是看着地上,答非所问道,“我虽厌恶着齐怀,但却一点都不能理解他当初为什么会输给你。”
那几乎从心底里散发的不屑,最能戳破齐胤虚伪的装腔。
袁洛稍顿一瞬,抬起头来看向齐胤,也不顾他是何神情,继续道,“实不曾想,在我眼里已算烂透了的人,竟是输在尚有良心。”
齐胤听后,眸色发沉,却未发作,待平息了情绪后,只饶有兴致道,“可惜南轻不在,不然她若是能听到你在夸齐怀,此时的场面定是十分有趣呢。”
他以为这话足够击碎袁洛,却不想袁洛仍是那副淡淡的模样,漂亮的脸蛋上没有一丝的裂痕。
袁洛深知齐胤不会动她,并不因为任何人,而是如今她是唯一能够稳住雍凉王军的存在,她虽不知齐胤的全部计划,却能猜得到,他想要那二十万的兵。
而齐怀的生死,大抵是他妄图煽动雍凉王军军心的关键一计...
齐胤自凤鸾殿而出后,终也未再去那冷宫处,而南轻坐在屋中,正细细看着暗卫送来的信。
她阅后即焚,起身走至窗边,看着并不宽敞的院子,静默了许久。
半晌后,她启唇道,“护好辞儿,十二时辰,不许错漏一刻。”
“至于海棠...”叛者当死,但南轻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
她闭上双眼,轻声道,“给她一个全尸,随便葬在一处海棠花下吧。”
暗卫应是,随即隐身离去。
南轻想,有时人性的恐惧,当真是很无厘头的,海棠跟了自己近四十年,在齐胤的挑唆下,竟宁可选择出卖南家,以保不被自己发觉她的爱意,也不来与她坦诚。
这一念之差下,险些让南浔丧命于岭南,又让那孩子费劲讨来的爱人身中蛊毒受人胁迫,甚至还将南家在宫中的一切暗点告知于齐胤...
若不是宋辞发觉异样,她几经探究下,另派他人改了所有对接暗点,以她对海棠的信任程度,只怕有朝一日南家出事,她连个消息都送不出...
思及至此,她不禁打了个冷颤,缓缓睁开双眼,望向远处的高墙。
这高墙何止束缚了她的身,也蒙蔽了她的双眼,竟是连齐胤都未曾看清...
......
南大将军请辞,并于早朝之上恳请皇上废后一事,如雨后春笋般传入盛京城的大街小巷。
二十万雍凉王军坐守城外,南辰竟还敢请辞?
更主要的是,今日已有千人左右的雍凉王军入了盛京,镇守在无人的雍凉王府,而南家依旧无甚反应。
“这南家究竟是何意,难不成是自觉理亏,放权为皇后求情?”酒肆茶楼中,一喝了酒的男子,终是忍不住与旁人聊起此事。
这同样忍不住的不止他一人,话落间随即有人应和道,“可这雍凉王究竟为何持械入宫,至今无人知晓,怎就能确保皇后娘娘真不是为自保呢?”
“就是说,何况这南家放权,于雍凉王有何好处,而那雍凉王妃好像至今未露过面...”
“要我说啊,南家放权是假,威逼是真,雍凉王已是凶多吉少,此时南家却摆出放权之姿,雍凉王军若来战,谁迎?皇上还不是要将人请了回去?”
“那雍凉王无论伤死,这委屈都得受着了?”一听者忍不住问道。
出言之人一脸笃定地点了点头,“整个北齐,谁敢战南家八十万大军?”
宋辞坐在二楼,静静地听着底下之人的言论,随即招了招手,便有下人凑了过去,她低声耳语几声后,转身离去。
齐怀这一举,打破了诸多计划,如今南家只得直面。
而此情景之下,比起让世人接受现有认知外的东西,在无形之中树立他们对南家权势的畏惧,反而是南浔女子之身暴露后,无人敢言的最快途径。
宋辞在知晓南浔的女子之身时,并无太多惊讶,她确实不觉在这有利于男子的世道中,会有一男子提出女子也当可入仕。
她只曾以为南浔是个例外。
到头来,却也还是因为她同为女子,才看到了这世间对女子的不公...
太尉府中。
南浔不确定是否会与雍凉一战,但已是在暗中调遣兵将。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南家再如前世一般,被围困于盛京,孤立无援。
然而,她却不想,在排兵布阵时,闻笙匆匆从外赶回,手握雍凉军的调遣兵符,以及一封未拆之信。
信上写道:谨以此符,可随意调遣王军。
南浔瞳孔微睁,问道,“何人送来此信?”
“王军主帅,庞泯。”闻笙神情严肃。
半个时辰前,庞泯率了一小支队伍,在途径竹里居时,与南家护卫发生了碰撞冲突。
两方争执之间,闻笙与庞泯对视一瞬,只觉他眸有深意,但还不待她探究,庞泯便又率军离去,而她上了车后,便见了此物。
南浔沉吟一瞬,看着手中的兵符,低声道,“这庞泯何意?”
叛主,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