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顺着宋沂停顿的视线望去,皆看到了宋家父女。
宋辞抬手擦了把眼泪,一把夺过一旁侍卫的刀,拨开人群愤愤地向宋沂走去。
“给我下去!陪阿兄!”锋利的刀刃顺过铁栏的缝隙,一刀接一刀地刺向宋沂,却其实又刀刀避开要害。
她之疯狂,并不亚于刚刚狠厉的闻笙。
姜时见宋辞情绪愈发失控,忙上前将她抱住,“阿辞,莫脏了自己的手!”
他语气中,也是难掩的哭腔,宋澈那般澄澈之人,倘若能有幸成人,那才会是真真正正的光风霁月又温婉如玉的君子。
宋沂妄想成为宋澈,以臭恶之行披着君子之衣,端着虚伪的模样处处学做宋澈,才是他与南浔最为厌恶他的原因。
也才是南浔次次以庶子之身,刺激羞辱他的原因。
原真是他杀了宋澈…
混乱之景让一众看客不禁屏息,世家之中,哪家没些腌臜之事?
可这般明晃晃被众人皆知的却是少数,毕竟世家颜面最为重要。
这宋沂,往日里看着风度翩翩的好人儿似的,久在深宫而不受宠的贵人们,谁没动过一点心思,如今见了这般场景,却是侥幸。
杀嫡兄,辱人妻,不知感恩,辱骂亲生父亲,一臣侍多主…这世间之恶,他所占颇多。
而那些今日她们不曾得知的,且不知他又要占几样。
宋渊被南轻请入宫中,又被宋辞引来此处,恰巧将宋沂的话可以听了个清楚。
他如遭雷劈,那一刻,竟是不敢看向女儿一眼。
他站在原地,喘息片刻,沉着步伐走向前去,朝着南浔躬身道,“南小将军可否将这畜牲交与老夫处置?”
“交给你,再放他一次吗!?”宋辞冷冷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那眸中浓郁的恨意,看得宋渊心口一痛。
宋渊摇摇头,走上前去,“辞儿…爹不会。”
宋辞退后,喊道,“你会!你放了他两次!”
年少时,你说我被吓糊涂了。
成年后,你说我并无证据。
“你可知我如何活到今日的?不是靠你那可怜的俸禄和偶尔的关怀!”
“是我的每一顿吃食,都有娘亲的人为我试毒!”
“是每一个我因自己无能不能为阿兄报仇,我因你哄诱不敢与娘亲坦白,我因身上有着与阿兄那一点点相似的磊落,不能直接杀了宋沂,而彻夜难眠的夜晚,都只能去太尉府才能入睡!”
“十几年来,我真的恨极了你的!”多年的委屈一倾而出,宋辞已然哭成了泪人。
她更恨自己,恨自己知晓,其实那身上那一点子的磊落,究根结底出自宋渊之身。
因宋渊是光明磊落之人,宋澈才会是光风霁月之人,原她一家都该幸福的,可为何他偏有了一房妾室,生了一颗老鼠屎!
她宁愿宋渊与宋澈都没有那么好,她只要重要之人活着!
南轻只带着海棠而来,看着原本娇纵的性子的宋辞此时哭得不能自已,眼底瞬间闪过一丝的狠厉。
“辞儿。”南轻出声唤道。
众人被这突如的声音吓了一跳,忙转过身去,躬身问好道,“皇后娘娘…”
众人只当她是来为南浔撑腰,可细细一琢磨,皇后娘娘刚刚可是喊的宋家小姐?
宋辞闻声抬头看去,只觉仿佛有了靠山一般,一时间泪流得更盛。
但她喉咙似被一双大手攥住失了声一般,嘴巴张了好几次,才勉强了声,“姑母…”
南轻无视旁人的打量,轻应了一声,“嗯,过来。”
宋辞闻言,挣开姜时,便向南轻扑去,南轻抬起手臂,将其牢牢接住。
“莫哭了,我们继续回去种花好不好?”南轻抬手轻拍在宋辞背脊,出声哄道。
“嗯…”宋辞哽咽地点了点头,她也实不想留在这里面对宋渊。
憋了十余年的真相一朝得雪,她竟是不知该恨自己多些,还是该恨父亲多些。
南轻牵起她的手,这才与南浔说了句,“随你怎么玩,留口气给我。”
言罢,她牵着宋辞便离开了。
众人不知南轻在大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也常住太尉府,拉扯了南浔的同时,也拉扯了姜时与宋辞。
只在宋辞唤做皇后为姑母时,便都愣住了,可南轻竟也应了,那般温柔的模样真是令人瞋目。
反观南浔,见怪不怪,对此全无任何意见…
齐晏沉着眸子看向几人,只觉这南宋姜家的关系,似比旁人看到得更为坚固呢?
宋家那个,自小便住太尉府?
怎全盛京皆无一点传言…
南轻离去后,南浔沉思片刻,开口道,“抱歉宋大人,我与宋沂之恩怨,还未清,不能将他交与你。”
南轻出现时,宋渊已知那夜蒙面之人是谁的人,他唇角勾起一抹自嘲,除他这个当爹的,所有人皆知,宋澈之死,非意外。
他朝着南浔微微拱手,又到牢笼之前,出声道,“你如何作了不在场的证据?”
宋沂知自己已然必死无疑,也便想告知宋渊,他究竟有多蠢。
他笑道,“你自以为光明磊落,真诚待人,必然得对方以诚待之,却忘了,是人皆有软肋。”
“你如何就觉得宋澈宋辞的奶娘一定不会撒谎?一句小姐吓糊涂了,就惹得你慌了神,生怕失去了一个嫡子,又失去了一个嫡女。”
“你不知道你那个儿子有多聪慧,你那个女儿有多机灵吗?她怎会说了胡话?她说的每一个细节都完全的对,是你不信她…哈哈哈。”
“你自以为爱她,不愿她回忆那痛心的一刻,才是让她痛心!哈哈,我的蠢货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