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重利之下，将心比心
    心怀劫后余生的喜悦，柳纤风率先迫不及待落向白雾弥漫的百林谷，紧着眉头微蹙，她嗅到了淡淡的怪臭气味。
    这是臭牡丹受到了无法愈合伤口的示警，否则不敢随便释放气味。
    掐诀连挥几下手指，笼罩山谷的雾气飞速消退。
    柳纤风目光扫视，发现她当初花费极大精力催长的数十颗臭牡丹分枝，尽数枯萎死亡。
    位于山谷南北要冲位置的臭牡丹主植，仅剩两颗勉强残活。
    她要是再晚几天回来，只怕也挺不过去，连满谷的臭气味都将散尽一空。
    真要如徐源长以前曾言：让有功之士流血又流泪啊。
    徐源长面上显出怒色，好半晌后，颓然一叹：“纤风，你先帮妖植诊治，恢复其生机，修复山谷防护，待以后我见到梅长老，再问一问此事。”
    与他在神仙洞和尉彧分魂斗法时候的硬气，像是变了一个人。
    目送俞风舞往南飞得消失不见。
    柳纤风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她“强压”着怒火，先朝跟着他们的俞风舞歉意一笑，道：“家里出了点乱子，怠慢贵客，容我先问一问，再洒扫待客。”
    心底懊恼不已，一时半会没有想明白，徐源长那奸诈小子，几时得了失踪几百年的九幻鼎和九幻宫？
    还与曾望楼、常无晦两个老家伙有了交集？
    “嘎嘎，老榆树，你不是自诩英明神武，聪明一世，猜猜这是哪里？”
    收刮妖魂之苦，堪比最酷烈的刑罚，他们事先故意隐瞒，和对待徐源长的态度，可是截然不同。
    老鬼的声音越发癫狂，叫嚣道：“伱当年将老子骗进九幻宫，没想到终究有一日，会和老子在这鬼地方再见面吧？嘎嘎，待老子好生斟酌一二，是一口一口撕咬痛快，还是每天咬一口过瘾，嘎嘎，老子有些迫不及待。”
    巨大的人躯山羊头虚影，传出老鬼的尖锐笑声：“嘎嘎，他们顺利历练归来，心头悬着的大石，可算是放下了。”
    虽然仍有些压抑不适，再无性命受到严重威胁的心悸难受，忙往前方指引的灰白光亮区域跑去，朝着银链束缚的人躯山羊头虚影行礼：“柳纤风拜见两位前辈。”
    “公子，老龟好生阴险，在妖植主干留下了一丝破坏生机的妖力，意图再明显不过，是要将分布山谷各处阵法节点的妖植彻底灭杀，清除障碍，方便他下回再来……这妖力我拔除不了。”
    曾望楼用轻松语气调侃一句，心情很不错，山羊白瞳射出一道白光，在前方空处飞快扩散，将进入九幻鼎的柳纤风拉入黑暗隔绝之地。
    然而肉在砧板上，已经太迟来不及了。
    “曾望楼，常无晦，你们怎么搅合在一起……这是哪里？”
    两种不同声音夹杂着此消彼长，相互交融，仿佛具有神奇的力量，仅仅瞬间，便将柳纤风化作一团幽绿雾气，晕死了过去。
    徐源长道：“不敢逾越规矩，俞督卫放心。”
    俞风舞落地后，给妖植检查一番，确认是老龟所为。
    简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体贴人啊。
    这三个月时间，两个被困八百年之久的存在，竟等出来掰着指头度日的三分心焦。
    她知道徐源长和老龟之间的过节所在，老龟拿着鸡毛当令箭，公报私仇到这份上。
    说到后面，已经悲愤得眼眶泛红，泪水打转。
    罪神的分魂蛰伏得销声匿迹，不敢露出一丝外探的神觉，她抢的便是这个时间差，越早除掉体内的隐患越安全。
    她果断往九幻鼎内一沉。
    只要拔除老龟留下的妖力，她有的是法子能够将饱受折磨的垂死妖植救活。
    将委屈深藏心底，实力不够，多说无益的明哲保身做派。
    “等等，有话好好说，尉某愿意赔偿，加倍赔你们，尉某手中有授命盘，还有大景王朝灭国前留下的小半座宝库，全部双手奉送，你们出去时候算尉某一个……哥哥们，大道不易，大景王朝只剩咱们仨了，留一条活路啊。”
    接着尉彧的惊叫声从山羊虚影内里响起。
    事关自身生死存亡，和岌岌可危的大道前程，由不得他们不着紧。
    在曾望楼和常老鬼眼里，这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细枝末节。
    其中有一滴无形光点被触动，察觉不对想要逃遁。
    “好，好，闲话待会再述，先做正事要紧，你且忍耐一时，不要运功对抗。”
    默不作声看了好大一阵的俞风舞，主动道：“让我试试。”
    “老鬼，别乱晃动，稳重点，别让小丫头见了笑话。”
    委屈的小眼神无处安放。
    徐源长忙伸手做请：“麻烦俞督卫。”
    黑白光芒紧紧束缚住那点试图膨胀的暗金光芒，缠绕着将之提取出来，“唰”一下消失空中。
    徐源长摆手：“听话，你下去做事，梅长老有他的难处，此事回头再议。”
    徐源长摸了摸雪粒的脑门，宽慰道：“别怕，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说给纤风听，是谁将百林谷弄成这样子？纤风不会责怪你。”
    尉彧说得声泪俱下，诱之以天大利益。
    说得很是坚决，似乎担心柳纤风口不择言，嘣出甚么大不敬话语。
    柳纤风听完之后，神色显得非常“凝重”，朝雪粒挥了挥手，让如蒙大赦的虫子赶紧滚蛋，瞥一眼俞风舞，稍作犹豫，道：
    “公子，是玄介卿那头老龟做下的好事，趁着咱们外出历练，他差点将百林谷抄家翻了过来，打烂我的天螺蛳壳，重创我们留在谷内防护的妖植，幸亏梅长老阻止，要不然咱们连家都没了，真是岂有此理，他凭甚么一而再找咱们百林谷麻烦？”
    老鬼的声音透着几分见到“故人”落魄的幸灾乐祸。
    曾望楼欣慰笑道。
    老鬼附和叫嚣：“对，尉彧，你现在想怎么死？待老子出去后，再顺藤摸瓜将你被镇压的本体也灭掉，出一口心头憋闷八百年的恶气。”
    一道白光和一道黑光同时射出，笼罩在闭目缩颈的柳纤风身上。
    尉彧暗自叫苦不迭。
    丝丝缕缕幽绿雾气，绵绵漏落向下方。
    她暗地摇头，太过分了，以前辈之尊竟然暗下如此下作手段。
    俞风舞笑着伸手示意，她对非人的小姑娘很感兴趣。
    柳纤风稍平复心绪，飘至密室中间九幻紫金鼎上方。
    他们将徐源长视作平等合作对象，对待异类的小树魅，可不会太多顾忌，只要不伤及性命，吃点苦头算得了甚么？
    都是修行千年以上久经生死的老狐狸。
    柳纤风愤愤飞落山谷，拿出一颗一阶木晶石，打入地下进行滋养，再探查妖植的伤势，刚刚触摸上臭牡丹主干上的小手像被烫了一下，抬头叫道：
    空中陡然响起古怪嗡鸣和神秘咒语声。
    空荡荡的九幻宫内，灰暗光线笼罩下的空中。
    再出现时，已经进到封闭的幽暗洞府。
    柳纤风这回前来九幻宫，与第一次时候，感受截然不同。
    尉彧惨叫一声，显然是被咬了一口，叫道：“无晦兄，你错怪尉某了，当初设计陷害你的另有其人，真不关尉某事啊，曾望楼，你特娘的别躲一边装好人，出谋划策是你牵的头。”
    似控诉这窝囊日子，她要忍耐到几时，没法过了。
    曾望楼嘿嘿笑道：“老夫明人不做暗事，早已和常老鬼说过此事，为此争斗了八百年，现在轮到你了，说吧，你想怎么个死法？”
    心底暗道，老龟上门闹这一出，在他和两位老前辈的预料之中，然而比他们推演的做得更加到位，居然还留下隐秘遗祸手段，为以后再来做准备。
    柳纤风很不满跺脚叫道：“公子，咱们就该受欺负不成，咱们风里来雨里去大小功劳立了无数……”
    “尉彧，出来吧，嘎嘎，八百多年未见，你老小子越混越回去了，晚景凄凉惨淡啊。”
    有了公子的安抚，雪粒便壮着胆子一五一十“说”给柳纤风听。
    与公子传音交流几句，得到多谋善断的公子首肯，她逐一开启了山谷阵法，不再耽误时间，身影消失在一颗树木上。
    而徐源长因为见识不足，不可能事事能预料到。
    费了些时间和法力，俞风舞用手段拔除妖植体内一丝细微异种妖力，嘱咐道：“我外出一趟，你们将山谷整理一番，切不可自行离开百林谷。”
    他仿佛从绝境中看到了一条活命的羊肠小道，不论如何，也得争取一下。
    柳纤风双手施法，快速给妖植补充了生机精华。
    似乎满腹心酸也不敢发泄。
    寒意虫从树荫下畏畏缩缩飞起，躲到好说话的公子背后。
    他这回逃出来的可不是不堪大用的分魂，而是一分为二的主魂，察觉不到与本体的隐秘联系，便明白过来，这里必定是大宁王朝司天殿几位五阶高手心心念念的九幻宫。
    有外人在啊，谨言慎行莫惹祸。
    重利之下，将心比心。
    黑白光芒如同细细密密筛子，从四处往中间层层梳理兜选。
    他怎么这么倒霉，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找到一次绝佳逃命机会，却是两個冤家对头设下的圈套陷阱，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仙桥山底下被镇压呢。
    它身上还滑稽的贴着几张黄符。
    说到后面，已经气得粉脸涨红。
    他觉着可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