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脑子里闪过了一抹灵光。
我觉得这一趟我是来对了,刚才那些漫不经心的闲聊似乎让我要抓住了什么。
我继续说道:“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这真是梦境,那么谁会是构筑这个梦境的人呢?这个人会不会也在梦境之中。原本我以为他应该在梦境之外,但后来我发现这个梦境竟然会适时改变,包括它的规则,一直都向着对他有利的方向变化,所以我感觉到这个构架梦境的家伙应该也在这个梦境里。”
我索性坐了下来,点上了一支烟。
见我点烟她的眉头微微一皱,不过她却并没有制止。
“就当我有这种想法的时候,那个爷爷突然就出现了,而且是那样强势的出现,而且他当着我的面说出游戏规则的改变,这么一来我便没有再去多想,我觉得那个爷爷就是那个构筑梦境的人,就算不是也是个代言人,他在游戏里控制着整个游戏。”
她听到这儿说道:“听起来没毛病啊,当时我也和你说过,其实你要离开根本就是很简单的事情,可偏偏你要做救世主,你妄图要把所有的人都带出去。”
我摇摇头:“我还真没打算做什么救世主,但我确实想把大伙都带出去,毕竟他们是因为我而被困到这个梦境中来的,甚至他们根本就不自知。”
“因为不自知,所以他们在这个梦境里一直都很开心,很快乐不是吗?只要他们想的事情都能够成真,甚至比求菩萨都还灵验,这不好吗?”
“可假的终归是假的,黄粱美梦仍旧还是梦,不是吗?”我针锋相对。
“你要这么说我就无话可说了,你该不会怀疑我也是他们一伙的吧?”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一句。
我看着她淡淡地说道:“其实那个爷爷是不存在的。”
“不存在?你不是说这个游戏规则的改变就是他告诉你的吗?”
我并没有否认:“没错,游戏规则的改变是他告诉我的,但他的出现也就只为了告诉我游戏规则已经改变了。他把这话告诉我之后他的使命应该也就完成了,所以他消失了。”
“于是你便怀疑上我了?”
我叹了口气:“没有,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怀疑过你,因为我一直都觉得你应该只是这个梦境中的一个bug,一个可以忽略,可有可无的人物,因为你的存在与不存在都没有太大的意义。只是你做错了一件事情,就是不应该在我去森林里寻找水云儿的时候让那个孩童的我引我去见你。”
“哦?有问题吗?当时我是和你一起进山的,如果我就这么消失不见了你难道就不会产生怀疑吗?再说了,让你见到我因为你而变成那副模样,你不该是内疚或者自责吗?”
我笑了:“看到你那副模样我确实有些内疚,但却让我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你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她皱起了眉头:“哦?”
“其实你并不是因为我而变成那副老态龙钟的样子,而是因为你自己轻易改变了无梦之境的规则,有些规则的改变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特别是原本一个千百年来都相对稳定的梦境秩序,你却要去改变它,遭到一些反噬应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她的脸色变了,脸上的笑容也彻底消失不见。
“我再想想,你让那个孩童时的我出现也是想让我产生一种错觉,我同样是有镜像人的,因为一开始我进入这个梦境的时候就是那个样子,只是这中间不知道是哪儿出了问题,我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你用这样的方式向我传达了两个信息,其一,在这个梦境中所有的人都有着自己的镜像人。其二,你因为我才变成的那个样子,你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让我内疚、自责,从而去忽略掉你身上的一些原本我不应该忽略的疑点。”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叹息道:“无梦之境之所以恐怖是因为它过于真实,人物,场景,事件每一样都很真实,只有真实才能够让人真正陷入其中,这一点你确实也做到了,但那个爷爷却是个败笔,绿苑小区原本就是个烂尾楼,可是我却在那儿有个家,我的那个爷爷竟然会出现在那里。假如当时你给他设定的所在不是绿苑小区,而是那个破旧的废品收购站的话,我压根就不会有一丁点的怀疑,毕竟那个地方我更加的熟悉,一个收废品的爷爷更能够让我接受。这么说吧,你让我那爷爷的人设崩了,我和他接触的时候并不像是在接触一个亲人,而是一个陌生人。他太冷静,也太睿智,甚至太自信,他什么都好,却没有对我的那种真正的关切。毕竟,在我的心里,他是那种有一百舍得在我身上花九十九的人。”
我并没有夸张,他虽然不是我的亲爷爷,但在小祠堂口出事的那些年,在我父母消失的那些年,他确实是这么对我的。
“听着好像有那么一点意思,所以现在你怀疑是我在操控着这个梦境?”她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
我吸了一口烟,鼻子里喷出一团烟雾,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抬手轻轻在鼻尖扇了两下,她不喜欢这烟味。
气氛一下子沉默了。
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一支烟抽完,我又开始点上第二支。
她还是没有制止我抽烟,虽然她的眼中带着一百二十分的嫌弃。
“将无梦之境构架在镜像世界之上,于是出现了镜像人,又强行改变了规则,这样一来你便不得不接受反噬,无梦之境真正的本源是时间法则,因为在这个梦境中时间是静止的,就像古人说的,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所以在这个梦境中理论上我们是不会遇到任何危险的,因为那些所谓的危险也都在静止中,那么我们面临最大的危险就是在这个梦境中能够行动自如的我们这一群人。”
她眯缝着眼睛:“所以呢?”
“其实你们说得没错,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我只要想,我随时都能够离开,只是那样的话,那些因为我被你们牵扯进入无梦之境的人就很可能但愿长睡不愿醒来,这不是我想要看到的,我不希望我的亲人朋友永远被困在这个梦境之中。而规则的改变有一条,除掉那些镜像人便可以安然离开。”
她点点头:“没错,是有这么一条。”
“可是接触下来,我们发现,镜像人其实就是他们自己,虽然是镜像,但却是活生生存在的,而且他们与我们有着共同的情感与思想,他们甚至与双鱼玉佩复制出来的人不一样,他们并没有脱离开体的那种自主意识,他们的一切言行都是基于本体产生的,也就是说本体不可能做的,不可能想的他们都不会去那么想,那么做。严格意义来说,本体与镜像完全是同一个人。所以,除掉镜像人就像是亲手杀死自己,他们自己肯定是下不去手的,我也下不去手。不过你知道吗?就在我来你这儿之前,镜像人已经做了决定,你能猜出是什么决定吗?”
她摇头:“不知道。”
“他们做出了自我牺牲的决定,他们说了如果真的只有除掉镜像人大家才能够回归到那个现实的世界的话,那么他们愿意牺牲自己来成全本体的回归。”
“怎么会这样?”这一下她有些不淡定了。
“你还是不够了解人心,你小看了人类的善良。”我淡淡地说道。
“那你舍得让他们去牺牲吗?”她反问我。
我摇摇头,我当然不可能真让他们去牺牲,真要那么做,我肯定是过不去我心里这一关。
“可游戏规则就是这样,如果不按着游戏的规则,你们注定就只能留下这个梦境之中。”她的语气十分的平静。
“你是谁?”我突然问出这么一句。
她有些发懵。
“你不是水云儿,那你是谁,你怎么可能主宰这样的一个梦境?”
其实我虽然说了这么一大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她,但她到底是不是这个梦境的主宰者我却心里一点底也没有,我找上她只是觉得她才是这个梦境中最大的破绽。
如果我蒙对了,那么或许我能够找到更好的办法带着他们离开。
当然,如果蒙错了,那么也不会损失什么。
我一直都在诈她。
“我也想知道我是谁,要不你告诉我?”她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我抿了抿嘴。
她继续说道:“你说的这些我差点也以为是真的了,可是我一直都在睡觉,如果不是你们来打扰我的话我是不会醒来的。”
她躺了下去:“算了,我困了,不想再和你说了,你走吧,也不用再来诈我,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答案。”
她向我下了逐客令,她越是这样,我越觉得我的判断没有错。
“你这么睡难不成一直都在构建梦境?”我大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