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峰道,“这个估计阎道友要失望了,万某虽然没来过青帝谷地宫,但这里是出入口所在,人流往来,想来不可能收藏宝物。”
阎光道,“那这是什么地方?”
万峰在大殿里转了一圈,在那六尊石像前停了下来,石像乃是六位光头大汉,裸着上身,肌肉虬结,六人都站桩、或马步、或单腿独立,或成弓箭步,双手也是或托或举,或伸或屈,每一尊石像的动作都不相同。
万峰看罢多时,说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金刚门的练功房。”
“练功房?什么意思?”阎光不解。
万峰道,“阎道友,你可知道,当年金阙宗里分为一主三支?”
阎光道,“这个中山国人尽皆知,当年金阙宗以鬼卜为主宗,你们九符门、长生门、金刚门三家为支宗。不过青帝谷乃是主宗的地盘,你们三家不是分别驻扎在周围山头么?”
“非也,非也!”万峰连连摇头,“我们九符门山门搬到挂月峰是后来之事,其他两宗也是如此。我们三宗原先都是在青帝谷内的,青帝谷地宫一共六层,其中第一层是金刚门,第二层是长生门,第三层是我们九符门,四至六层才是鬼卜主宗专属。”
“这么说,咱们下到地宫一层,就是来到当年金刚门的遗址了?”
“没错。金刚门乃是体修,刚入门的弟子并不是呆在屋中打坐,而是在练功房集合,参照这六尊石像的动作练习入门的罗汉禅,据说每个动作都要坚持一个时辰,六个时辰下来,才算完成一天的基础功。”
阎光一听,顿时没了兴趣,“原来如此,那没啥子好看了,咱们出去瞅瞅吧。”说着,朝穆三努了努嘴。
穆三道,“万道友,请!”他和四五名修士一起簇拥着万峰,出了练功房。
来到殿门之外,众人都是微微一愣。在众人想象中,地宫就是坟墓,应该是黑暗潮湿,伸手不见五指。
然而实际情形并非如此,眼前光线虽然略显昏暗,但景物依然看得很清楚。
众人此刻站在一处天井,四面石墙环绕,阎光吸气纵身,飞上屋顶,众人纷纷跟了上来。
居高展目,众人都暗暗喝了一声彩。只见周围屋舍殿宇连绵,连绵方圆十里,规模不下于一个城镇。
这些建筑历经数千年,依然保存完好,高大宏伟,错落有致,显然含有一定章法。
除了建筑群,最显眼的便是一座座极高的塔台,塔台顶上一个丈许大的圆珠,发出幽幽青光。这些塔台每隔半里就有一座,照亮整个地宫。
九符门幸存的五人中,郭阳叹道,“万师叔,这就是青帝谷地宫?以前总听宗门长辈说青帝谷地宫如何壮观,今日见了,果然名不虚传。”万峰道,“那是当然,此地名列秦中大陆七大禁地之一,岂能有虚!”
郭阳问道,“师叔,这些塔台是什么名堂?”
“这个叫承天塔,乃青帝谷地宫最显眼的建筑。这个承天塔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发亮照明,除此之外,还可供斥候了望警戒,防止阴兽偷袭。”
郭阳问道,“弟子听说青帝谷所有机关符阵都是用鬼阴之气来驱动的?”
“没错,地宫有取之不竭的鬼阴之气,当年金阙宗正是因为掌握了鬼阴之气的利用之法,才选择此地作为山门。现在,金阙宗虽然断了传承,但鬼阴之气依然还在,所以塔台和其他机关符阵在数千年之后依然可以发挥作用。”
旁边的阎光摸了摸光头,“他娘的,有些门道,万道友,这地宫究竟有多大?”万峰答道,“据说方圆有六七十里。”
阎光道,“乖乖!每层有六七十里,而且还一共有六层?”
“正是!”万峰点头道,“如此工程,肯定非人力所能为之。此乃地下鬼阴之气侵蚀了亿万年才逐渐形成的一方世界,金阙宗在此基础,开凿延伸,修建宫殿,布置阵法,历经千年的努力,才形成今日局面。”
阎光用手往远处一指,“那宫殿的外面是什么?”
万峰冷冷道,“外面当然是一片荒原了,嘿嘿,阎道友,这荒野里可危险重重,有许多带毒的植物,更有数不清的阴兽毒虫,你不会想去闯一闯吧?”
“阎某没那个兴趣。”阎光打了个哈哈,“再说,咱们要寻宝,自然是在各处宫殿搜寻,去荒野里做什么,哈哈。走吧,咱们这就出发,把这金阙遗址翻了底朝天。”
他手下的大汉甚是兴奋,个个摩拳擦掌,欢呼应是。
万峰却面无表情,“各位要去寻宝,悉听尊便。可是万某和几名弟子本来只是在地面广场候命而已,莫名其妙下到地宫,已是违抗长老之命,接着来,却不能奉陪了。”
穆三听他言语是责怪之前云城分舵的人挟持他,嘻笑道,“万道友,你我都是忽遇阴兽,寡不敌众,慌不择路才下到这地宫来的,贵门长老知道了,也不会怪罪。”
阎光道,“不错,你别婆婆妈妈,既然下来了,咱们一起寻宝,说好了,好处自然有你一份。”
万峰心下有几分犹豫,穆三说得没错,他下来是被迫的,两位长老知道谅也不会怪罪。
而既然已经下来,立即就回去,颇如入宝山而空回。
他虽没来过青帝谷地宫,但身上法器符篆不少。地宫越往下越危险,若只在地宫一层活动,应该不惧。
万峰看了看四名弟子,“你们意思呢?”郭阳原就因没被选拔到参加青帝谷之行而懊恼,此番来了,不由跃跃欲试,“万师叔,既然已经下到地宫,不如看看再说。”
剩下石枫、桑师兄,还有一位姓霍的内门弟子,这三人都被角狼鬼面蝎吓得够呛。霍姓弟子道,“万师叔,这地宫阴森森的,不如,不如,还是回去吧。”
万峰目光望向石枫,“你叫石七,对吗?”石枫忙点头道,“是,是。”
“我和卫符卿卫师兄关系很好,听他说过你,你虽然不说话,但内心还是挺明白的,之前还多亏你提醒我,在练功房多坚持了一会,才将鬼面蝎彻底甩掉。”
万峰是黄冠道人门下弟子,黄冠道人与三长老张玄素是亲师兄弟,其门下弟子也往来亲密,卫符卿是张玄素的大弟子,万峰素来巴结得很。
“眼下形势,你怎么看?”万峰问道。
石枫忙道,“弟子从没来过这里,见识浅薄,说不来什么。”
“你没来过,我也没来过。只是问问你的看法而已,但说无妨。”
“这个,弟子真的说不出什么见解,只是觉得这个地方好像很压抑。”
万峰叹了口气,“你说得没错,鬼阴之气对我们人族确实有压制之力,而且越往下就越厉害。”
那边阎光道,“地宫一层的压制之力不过少许,咱们还是能发挥八九成法力,怕什么!再说了,万道友,你们九符门以符篆闻名,这些符篆根本不怕鬼阴之力压制吧,到了地宫,万道友的实力不退反增压,何惧之有!”
石枫看万峰有些心动,心里焦急。他一心想着逃走,哪有心思陪他们去寻宝。
再说石枫做事素来谋定而后动,去一趟千灵山都要筹划几个月,而青帝谷凶险千灵山百倍,自己几个人又是被东门图临时赶过来,根本一点准备都没有。
石枫看了看周围沉寂的屋舍,“万师叔,依弟子之见,还是速速离开为上计。”
万峰“哦”了一声,道,“怎么,你看出了什么?”
石枫摇摇头,“弟子这等修为,能看到什么?只是弟子看过几本典籍,里面说到青帝谷地表一般是没有阴兽的,地宫一层也就角狼之类的一阶阴兽,鬼面蝎要地宫二层才有,可今天师叔你也看到,大批鬼面蝎都跑到地表去了,弟子瞎猜,只怕是青帝谷爆发了兽潮。”
他一说完,云城分舵那边修士已是齐齐哄笑,穆三哈哈道,“兽潮爆发?真是胡说八道!”
万峰望着阎光,“看来阎道友知道鬼面蝎出现在地表的真正原因了,不知是什么?”
他们十一人是因荟珍园失窃受了牵连,被东门图赶过来的,根本不晓得河洛塔现世的消息。
阎光哪知道这些细节,只当万峰在装腔作势,摇头道“九符门都不知发生何事,我哪能知道?”
石枫看在眼里,心中一愣,难道地底不是爆发兽潮?若不是,为何阴兽都跑到地表去了?
此外,青帝谷开启已经十多天,但柳孤月奚大先生等高手为何今天才匆匆赶来?鬼衣门的大汉堵住凤仪门,不让别人进去,看来青帝谷里面真的出了什么大事,若非阴兽爆发,难道是有什么宝物现世?
此事云城分舵显然是知道的,他们还有个什么杨大哥要赶来呢。
那边,阎光接着说道,“万道友,你即使要回去,不是也要找寻出口机关吗?若是这样,你我两边不妨暂时结盟,找到出口,你们要回去,阎某不阻拦,到时若你们改变主意,要继续探险,我们也欢迎。如此,万道友意下如何?”
这个提议万峰自然无法拒绝,毕竟找出口也不是简单的事,而他一个人带四个炼气弟子实在太过危险。
于是,两边暂时结成同盟,众人聚在一起,阎光与万峰二人当先探路,炼气弟子夹在中间,剩下三位筑基修士殿后,整个队伍呈一字长蛇阵前行。
地宫外面有承天塔照亮,但宫殿屋内依然漆黑,众人纷纷掏出月光石,照得四下一片光明。
众人行进中,手中都握着法器,暗自捏了把汗。青帝谷地面已经有成群的角狼和鬼面蝎,谁知道地宫里会撞见什么阴兽!
万峰手持法盘,和阎光并肩而行,他偷偷瞥了阎光一眼,阎光手里也拿着一个法盘,边走边看。
法盘在修真界用途极广,包括定时探位、寻向示警等等,而阎光手中这个法盘除了定位,还可探查方圆十里的阴兽动向,名曰“鬼灵盘”,这个法盘本来就是九符门专门为青帝谷打造了,本次阳九年都可以大卖,很赚一笔灵石。
万峰手中这块“鬼灵盘”,外形式样和阎光的一模一样,然而,这是九符门特制的,不仅能探查阴兽,还能寻位定向符阵之间变化,寻找出入口,这类鬼灵盘九符门是绝不准卖到外面去的,即使宗门里,能拥有的也是少数。
一路上,阎光双目放光,逢屋必入,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但接连翻了七八座宫殿,却是一无所获。阎光忍不住骂骂咧咧,万峰冷冷道,“阎道友,青帝谷遗址历经数千年,也不知道被多少人搜刮过,要是还有什么现成宝物摆在那等我们拿,那才是怪事呢。”
如此走了足足一天,却是一样值钱的东西都没找到,好在路上也没碰到阴兽,众人悬着的心不由都放了下来。
就这样,当搜寻第九座大殿,仍是一无所获后,阎光脸色阴沉,一挥手道,“今日也乏了,就在这大殿休息一下吧。”
众人从进入青帝谷,接连遭遇鬼狼、鬼面蝎追杀,数番恶斗逃生,下到地宫后虽说没有阴兽纠缠,但鬼阴之气加重,撑起护体法罩,法力不断流逝,早就疲惫不堪。
听道阎光的话,如奉纶音,当下一个个跌坐在地,吞服丹药,闭目休息。
阎光递给了穆三一个眼神,“穆三,你带两个人负责守夜。其他人抓紧时间睡一觉。”
于是穆三领着两个人坐在殿门口,云城分舵的人有意无意将九符门五个人堵在最里面。
石枫坐在角落里,他吞了一枚气合丹,盘坐闭目养神。
他对地宫寻宝毫无兴趣,一心只想溜走。以他本领,要摆脱阎光万峰并不算难,不过自己若是溜走,独身一人,既要应付阴兽,又要找寻出口,岂不麻烦,反正现在万峰也在找出口,人多安全,等寻到出口,他们若不走,自己再想办法脱身不迟。
大殿里众人横七竖八或躺或靠,殿门口月光石的光将门口守卫的身影拉长,投在殿内,夜渐渐深了,不一会鼾声此起彼伏。
忽然,夜的宁静被一声惊叫打破,“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