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脸只需要一些简单的化妆就可以遮盖，或者带面纱——你带面纱也会很好看的。”
“我还可以研制一种药水，长久地改变你毛发的颜色，黑色？黑色怎么样？会很适合你；或者是红色？紫色？黄色？我可以都做一点，到时候，你想要什么颜色就什么颜色。”
“做完这些，我们就走，私奔？嗯，对，私奔。私奔之后，我可以领你在外面随便逛，我们想去哪去哪。”
“......我是认真的，我现在就去做药剂。”
——
危机感。
强烈的危机感。
是自从小切片出生以来，最强烈的危机感。
是那种威胁到生命的危机感。
本体——想要销毁他们。
小切片此时才走进了实验室，但这突如其来的危险的感官让他的肉体在一瞬间紧绷，手中刚刚拿起的试管在这一瞬从指尖掉落。
所有切片的意识都在这一刻共联，一些更加敏锐的切片早已发出了警告，此时，小切片的脑子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咒骂。
古朴的，苍老的，嘶吼的......
荒唐，愚不可及，短视的家伙——
他们都在用最轻蔑的语言辱骂着自己。
他似乎还在密密麻麻地声音中听到了“法官”那古老的叹息。
“先等等，请你等一下！”
小切片没有心思再多考虑本体做这个决定的起因经过结果了，他迈开腿向少女所在的方向跑去。
不要那么快，让他再，再抱一次她——
“怎么了？”
少女此时听到了小切片那急促的脚步声，匆匆穿了鞋地走向门口。
小切片已经能看到少女了，他甚至来不及解释，就朝着少女伸出手去——
然后在最后几米的距离中，失了浑身的力气，连那双眼睛都失去了神采，像气球扎的人一样，轻飘飘地朝少女倒去。
“！”
少女没能完全反应过来这一切是什么回事，手比脑快，伸手想要接住小切片的身体。
但是最终没能如愿，就在少女的指尖要碰到小切片的那一刻，空气中发出了极轻的爆破声，那只是一切开始的预兆，或者是一场终幕的引子。
密集的爆破声传来，并不震耳欲聋，却足够密集，像是将快递的气泡膜在车轮地下反复碾压的声音一样。
如果细听，大概能发现这种爆破声是从小切片体内传来的。
不过多托雷到也没有太残忍，没让这种爆炸突破皮囊，让这种骇人的场景变得没有那么狰狞，那一层表皮只是收到爆破的影响慢慢鼓起，然后再迅速干瘪下去，最后逐块消失，应该是分解了。
小切片的身体就这样，消失了。
对，是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整个过程很快，乃至于少女手一直保持着接着小切片的姿势，在原地愣了好几分钟。
分明就在几分钟前，还在跟她畅谈“私奔”的少年，在此刻完全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她甚至没能在最后触碰到他。
还是那句话，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对少女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征兆。
她的大脑陷入了一整片空白中，连耳鸣都变得清晰了起来。悲伤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她此刻却没有半分泪意，只感觉手脚有些发麻发凉，像是被重物压制了很久一样，将她钉在原地，挪动不了半步。
现在干什么呢？
少女的双目有些无神：
碗是不是还没洗，去洗个碗吧。
流水开启又关闭，几个盘子整整齐齐地摆到了橱柜中，合上时发出了富有生活气的碰撞声。
然后干嘛呢？
刚刚那本书是不是还没看完，去看书吧。
于是少女挪动着脚步，路过三楼时，下意识抬眼看了一眼实验室。
那里灯还亮着，但是空空如也。
去关个灯吧。
少女拖着脚步走进了实验室。
小切片做实验的习惯还不错，属于乱中有序的类型，少女一眼扫过去一下也没有发现什么需要收拾的地方。
少女没有急着关灯，而是贴着实验台开始缓慢地行走，然后不小心，踩到了一地的碎片上。
“嘶——”
少女下意识轻呼了一声。
其实并没有很疼，扎得最深的那枚碎片也只是堪堪刺穿了柔软的鞋底，露出一小截尖锐顶住了少女的脚底板，连皮都没有破一点。
少女顿时有点委屈，想开口喊一句“疼”，但是双唇才微微开启，又缓缓合上了。
只有被爱着的人才有委屈喊疼的资格，她现在，没有。
少女伸手扶住一边的实验台，将鞋脱了下来，拔出嵌进鞋底的碎片，丢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
收拾一下吧。
少女蹲下身，伸手将玻璃块一片一片地捡了起来。
但是心神不宁的人，连这点小事都会做不好。
将割出血的手指轻轻放在口中吮吸，感受这口中弥漫开来的血腥味和伤口上的刺痛，沉寂了许久的泪水竟然在此刻蓄在了眼眶。
没事，没事，只是一点疼而已。
少女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忍着痛捡起剩下的碎片，才又摇摇摆摆地走出来实验室，摸上了墙上的开关。
她一下子不忍心按下开光，而是回过头，愣愣地看着那一片空荡荡的地方。
好像在这一刻，她才恍然惊觉——
小切片走了。
真的走了。
她感觉有些悲，为自己而悲。
悲那么一个对她毫无保留的少年就在自己眼前离去。
她悲，为小切片悲。
悲他身不由己，满腔绮愿未能实现。
也许还有那么一点悲多托雷，悲他这段纯真无瑕，热烈真诚的时期，再也无人知晓。
她听到了自己变得沉重的呼吸声，眼眶中的泪水终于不受拘束地滚落下来。少女抬起头，想让泪水倒流回眼眶，却被刺眼的白光晃了眼。
少女甩了甩头，余光却瞥到了挂在上方的钟。
时针，指向了六。
小切片研究菜谱只余顺带研究了一下营养学，午饭和晚饭的规格食材完全不一样。
刚刚吃的，好像是午饭吧？
是时间，出了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