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就是全部内容,”
皮耶罗握着权杖,站在台阶之下,垂着头聆听神谕。
“嗯,知道了,”女皇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下一句,就有莫名的怅然,“希望,她真的有你说得那么——”
“忠诚。”
——
“『丑角』对母亲,有二心吗?”
哪怕——哪怕她与母亲已经到了这种境地,她还是会为了母亲忧心。
『丑角』的一切都说得通。
他是顶级的炼金术士,有能力制造一个如她这样的躯体。
他是愚人众的首席,很受女皇重用。
他还是坎瑞亚的遗民——
而坎瑞亚那时为了发展动用的力量,正是地脉能量。
从逻辑出发,每一条路都通向了:
『丑角』有二心。
以少女的心性暂时还想不到『丑角』只是母亲为了试探她放出来的幌子。
因为她想象不出来,有人能拿“忠诚”这种事情做试探。
潘塔罗涅和多托雷找到少女时,她正沉默着坐在酒店的咖啡厅中。
面前的咖啡早已放凉,在瓷白的内壁上干涸,留下了褐色的痕迹。
多托雷正想上前,却被潘塔罗涅拦住。
少女这种状态,大概正在地脉中,寻找什么东西。
“不对。”
少女的声音轻轻响起:
“他并不想复国。”
“没有,他想要复国的证据。”
既然如此,那『丑角』拉拢她,没有任何意义。
“......想不通就别想了。”
多托雷拉住少女的手:
“回家了。”
“......好。”
少女自然地搭上多托雷的手,顺着他的力站了起来。
另一边的潘塔罗涅歪了歪头——
他们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潘塔罗涅的东西送到之后,自然就没有跟着他们返回的理由。
于是他只是象征性地送了送两人——仅仅送到了咖啡厅门口。
少女和多托雷在某些方面算是有点默契。
比如现在,就算少女什么都没说,多托雷还是猜到了。
“刚刚,是『丑角』在和你说话吧?”
少女本身就没有隐瞒的想法,于是干脆地点了头。
多托雷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话到嘴边就变成了:
“你先回去,我去趟实验室。”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少女没有看出多托雷的欲言又止,算得上乖巧地应了一句,就和多托雷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多托雷则是往另一条路上走去,却并没有到什么实验室,而是——
见到了一个年长版的“多托雷”。
“多托雷”看着独自前来的多托雷,有些遗憾地摇摇头。
“我就是你,我知道你想看什么。”
多托雷语气淡淡的:
“怎么,不泡在实验室里,在大街上晃什么?”
“多托雷”的目光从多托雷身边收了回来,看着多托雷,又好像在看别的什么:
“老幺说,你之前嚷嚷着要摘除感情,突然又说不摘了,溜了他好几天。”
多托雷不以为然——反正平时他的想法就是一阵一阵的,这种临时倒戈的事情,他做得不算少:
“怎么,他又来告状?”
“这次,我们‘法官’大人,要开始主持公道了?”
因为这个年纪的切片,年纪偏大,又没到晚年那么疯魔的地步,算是所有切片中最理智的一个,所以多托雷这个本体就赋予了他“法官”的身份。
没办法,多托雷这种人,哪怕是面对“自己”也会看着不爽的。
几乎每个时期的他都会认为自己是所谓的“黄金期”,感觉自己天下无敌,数量又庞大,有所摩擦在所难免。
这个时候,一个“法官”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只不过这个“法官”在非必要的情况下,是不会去审判“主体”的。
毕竟这个“法官”拥有最冷静客观的头脑,他明白自己的存亡其实都在主体一念之间,也明白这个主体才是他们真正的“黄金时期”。
没人愿意给自己找多余的麻烦,哪怕是多托雷也是这样。
“不是为了他审判你,或许你应该自己审判一下自己。”
“作为我们的‘主体’,我希望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你为什么要摘除感情,又为什么不摘了,这个答案在我今天见到你之后就知道了。”
“法官”嗤笑了一声:
“多托雷,你应该要知道,科研中感情是无用之物。”
“更何况,你爱上的实验品。”
“如果你这个‘主体’做得太累了,累到脑子已经不清楚了,我们不介意换一个‘主体’。”
这下嗤笑的人变成了多托雷:
“换一个主体?你们做得到吗?”
这像是一句嘲讽,同时也是一句警醒,但是“法官”却不以为意: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毕竟,我在你这个年纪,就能制造出,切片啊。”
“收起你那可笑的感情,多托雷。”
“要是这种滑稽的东西阻碍了伟业,就不是我来找你了。”
感情?
滑稽的,可笑的东西?
多托雷看看自己的手。
确实如此,哪怕是现在的他也是那么认为的。
他打开家门,走到工作台前。
实验已经因为他的搁置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算是一次彻底的失败。
讽刺的是,这并不是什么高端复杂的实验。
多托雷打扫着残局,将感情抛诸脑后决心在此刻无比坚定。
他自认为是不会被感情左右的人,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就连当年,他被当做“异类”驱逐出须弥,他也只是在内心讥笑他们的愚蠢与怯懦。
如今的形势不可能比那时候更差了。
不过是一个——
“多托雷?你回来啦?要吃饭吗?”
实验室的隔壁就是多托雷改造的简易厨房,少女从里面探出半个脑袋来,露出来一双很亮很亮的眼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一眨,那长长的睫毛好像能扇出风一样,吹得多托雷心间痒痒的。
“我多做了一点......要吃吗?”
“我......”
我已经摘除了味觉和饥饿感,不需要吃饭。
多托雷在心中催促着自己这样说。
他们搞科研的人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吃饭上。
但是流出口的却是:
“我尝一下。”
然后将收拾了一半的器材放在工作台上,抬脚朝着那双亮得不可思议的眼睛走去。
不过是——
一个女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