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皓月，等很久了吗？”
琪琪站在皓月面前。每次她一出现，身边的空气都会释放出热情。她就有这种天生的感染力。
“这是我等的最短的一次。” 皓月毫不给面子地说。
是啊，只等了18分钟。
琪琪扮了个鬼脸，连声道歉：“是我错了！今天我请客！”
皓月怎么会让她请客。她的“春芽艺术培训中心”才开始盈利不久。
去年8月份，琪琪在宝安一家歌舞厅演出时，碰巧遇见了王大勇的一个有钱亲戚过生日。为报答王父王母的救济之恩，亲戚豪气地请他们这对一辈子与土地打交道的庄稼人，去歌舞厅“开开眼界”。王大勇哥嫂作陪。
当时琪琪正在唱歌，演出服非常暴露。
她下场和观众互动时，看见了王爸王妈，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打了个招呼。结果那个有钱亲戚不知道琪琪和王家是啥关系，竟然在琪琪转身返回舞台时，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这次事件，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朴实的庄稼人，最看重的就是脸面！做人的脸面！
如果让他们在父老乡亲们面前丢了脸面，那无异于杀了他们！
于是，王爸给王大勇下了最后通牒：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如果王大勇还是执迷不悟和她好，那么就断绝父子关系！
王大勇也听出来了，这次反对和以往不同，毫无回转余地！
本来琪琪延长走穴时间，他就非常不情愿。出了这件事，积压在心底的不满，也彻底爆发了！
两个人大吵一架！
吵架时哪里有好听的话呢！而且话赶话，越吵越凶！
最后王大勇也给琪琪下了个通牒：要么现在改行，要么分手！
他在气头上，自然顾不上方式方法，嗓门又大了些。琪琪呢，本来已经准备先服软哄住他，但他一句”分手“的威胁，又是在餐厅这样的公众场合，颇有点下不来台。就气呼呼说了句：”分手就分手！” 然后拿起包包，就甩手而去。
放在以往，总是王大勇主动认错（不管有错没错），不会超过三天，两人就会和好。但这一次，他似乎吃了秤砣铁了心，整整一个月没有联系琪琪。
王大勇还是太宠琪琪了，让琪琪有种错觉，觉得他会永远忍受她。
如今王大勇硬起来，琪琪有点发慌。内心深处，她不愿意失去王大勇这么个好男人。
夜长梦多，要不这次，自己主动妥协吧！
她正在想着怎么哄回王大勇时，读大学的弟弟来了封信，向琪琪要2千块钱买电脑。他说，同学们现在都有电脑，不管是台式的还是手提的。全班只有他没有。老师布置的电脑作业，他只能蹭别人的电脑用。总看别人的脸色，感觉很自卑。
母亲的进口药又吃完了，又要花1千多买药。
过两天弟媳妇要过生日了，琪琪还得送份大礼，按惯例，怎么也不能少于3千。因为要讨好她善待自己的母亲。
看着这一摊子的家事，琪琪忽然就很自卑！
自己哪里配得上王大勇呢？
自己不能赚钱，那只能拖累他；自己唱歌能赚钱，却丢了他的面子；只有当自己，能够体体面面赚钱时，才能既不拖累他，又能自信地站在他身边。
但此刻......。
琪琪一咬牙，索性不再理这些烦心事了，继续按计划走穴。直到1999年春节前，她才正式停止演出。
但她停止演出，还不完全是因为时间到了。因为当时手上的钱花了以后，还是觉得不够。但是这中间发生的一件事，促使她下定决心，彻底离开这个行业。
1999年元旦的时候，琪琪演出时，一帮小混混调戏邻桌的女孩儿，还把女孩儿的男朋友打了。歌舞厅的一个侍应生看不下去了，就见义勇为，抄起根棍子，把那帮小混混赶出去了，驱赶的过程中，打伤了其中一个人。
没想到警察来了，把侍应生带走了。明明他是见义勇为，但因为身背缓刑，又打伤了人，结果被派出所定性为互殴，要处理，连带他的缓刑，也面临取消。现在，家属正拼命砸钱在找关系。
这件事，让琪琪猛然想起来，自己也是身背缓刑的人。杨老板的案件中，被判二缓三啊！
歌舞厅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确实不宜久待。
于是，做到1999年一月底后，她坚决停演了。并且更换了手机号，斩断了和这个行业所有人的联系。
而这一年多，深圳市区和蛇口的门面价格，又噌噌噌上涨了。
考虑再三，她选择了在关外的宝安区创业。这里租金便宜，物资便宜，离妈妈也近一点，有什么事可以及时照应。
她在一个居民小区租了个100多平方的店铺，装修好，添置了钢琴等设备，然后开始招聘老师，打广告。自己就吃住在培训中心的阁楼上。
但当时的宝安，周围全是工厂。是劳务工聚集的地方，单身男女多，富裕家庭少。经济也远不如深圳关内发达。结果就是艺术生源少，需求不足，价格也上不去，所以前半年一直亏损。
真的很难很难！
一度到撑不下去的局面，是妈妈把棺材本儿拿出来，琪琪才坚持下来！
她又开拓思路，和周边的中小学校长们搞关系，积极在家长中促销；服务上又花了很多功夫。
慢慢的，当地人口快速增长，新一代家庭落户生根，新生儿出生率高，年幼一代快速成长等利好因素的推动下，终于在1999年7月份，实现了盈利！
现在每个月都有增长。照这个势头下去，明年的收入，应该能赶上走穴收入了。
代价是，她失去了王大勇。
王大勇真那么绝情吗？
其实，王大勇一个月没有联系琪琪，一是想大家冷静冷静，二是他刚接手一个案子，没日没夜忙了一个多月。
案子结束后，他休息了几天，就给琪琪打电话，但没接通。当时琪琪刚好在外面，手机没电了，没接到他的电话。
因为到处跑场，一周有三、四天都不住家里，琪琪索性把那套单身公寓租出去了，住回妈妈家。还可以省下月供的钱（租客的租金够支付了）。
于是王大勇又给她妈妈家打电话，却得知琪琪又去东莞演出了，非常非常生气！！！
一个多月过去了，她还是把自己的苦口婆心当耳边风！毫不在乎自己！毫不尊重自己！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琪琪呢，手机充上电后，看到了王大勇的未接来电，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本想等他再打来就接，结果王大勇再也没打过来。
她想拨过去，但想想自己家的情况，想想他们家的态度，想想目前还不能答应他停止“走穴”......纠结了半天，只好忍痛放弃了。没有回电话。两个人就这样渐行渐远......。
“你们就真的这样散了？” 皓月非常惋惜！小王警官也是她的恩人呢！
琪琪垂下眼眸，一根手指，绕着酒杯口转悠，幽幽地说：“我也想清楚了，没有男人爱的命。以后就守着我妈妈，自己过吧。“
皓月上下左右打量着她性感的身材，调侃道：“就你，还没男人爱？你开培训中心，怕是门槛都被家长踏破了吧，男家长！”
琪琪叹了口气道：“我如今才知道，什么叫曾经沧海难为水。现在呀，凡是有人对我有心思，我就会把他和王大勇比较，结果都不如他，你说怎么谈？唉~。”
皓月劝她：“现在你的培训中心开始盈利了，也算听了王大勇的意见，不如给他打个电话，试试呗，说不定还能重新开始呢。”
琪琪眼珠定了定，然后摇了摇头，说：“他父母那一关又怎么过呢？我这个人，最怕和对方父母斗了，斗也斗不赢。算了，别说我了，我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来。你怎么样？春节和欧阳璨结婚是吗？到时候必须请我当伴娘哈！”
皓月抿嘴一笑：“那还用说，只是，咱们两个要是能一起结婚该多好。”
顿了顿，皓月还是把重遇苏向南的事说了一遍。
琪琪瞪大了眼睛：“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万腾’居然成为你们的客户啦！”
皓月说：“现在还不是呢！我看苏向南有点恨我，这单生意，他不一定会给我们做。”
“恨你，不可能吧！”
“或者防备我，怕我利用之前的感情，缠着他做生意，总之，感觉不太好。也不能怪他，毕竟我背弃约定在先。对了，他和朱丽叶怎么样了？“
”不知道，你走后，我和他也没有什么联系了。对了，你去美国那一天，他倒是给我打电话了。他说打你手机打不通，问你在哪儿。\"
“哦？那你怎么说？”
“我能怎么说，实话实说呗。说你和欧阳璨好了，去美国结婚了。总不能骗他吧，让他继续傻等吧。”
皓月呆了呆，苦笑道：“难怪他恨我。” 苏向南再傻，也能猜得出，自己早在约定的8月15号前，就和欧阳璨好了吧！否则怎么会约定之日第二天，就离开深圳？短短两个礼拜后，又赶去美国和欧阳璨结婚？！
没有基础、没有谈过就结婚，谁信呢？
皓月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酒杯，喃喃道：“其实，他自己又怎么样。他也不会傻等我的。我在我们约定的时间，给他打过电话，打了好几个，打了两天，他都没接。”
“也许他在忙吧。”
皓月摇了摇头：”他那样的生意人，手机不离身的。一个晚上不接，我还能理解，两天不接，也不回，算怎么回事呢？”
“那你觉得他是什么原因呢？” 琪琪不知道苏向南“进去”的事。
皓月想了想说：“也许朱丽叶孩子生了以后，他不想分手了吧，所以才躲着我。”
琪琪皱皱眉：“会吗？为了那个猪八戒？我不太相信！不过有了孩子，倒是很难说了，唉~。不过，你既然已经决定和欧阳璨结婚了，就别再去想苏向南了，否则太对不起欧阳璨了。”
琪琪一开始时，没把苏向南来电的事告诉皓月。到今天才说。就是为了不打扰皓月和欧阳璨。
皓月是订婚不是结婚，她也没到苏向南那里纠正。那不是两边挑事儿嘛！反正皓月和欧阳璨很般配，订婚之后就会结婚的。
只是没想到两个人隔了这么久才准备结婚。
皓月用手掠了掠头发，扯出一个笑容说：“那当然，欧阳璨他，他真的很好。这辈子有他，我知足了。”
皓月举起酒杯，说：“来，为可爱的欧阳璨干一杯！” 两个人都是一干而尽。
这时，琪琪又说了：“不过，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我觉得你们的单子，你还是要争取下。苏向南毕竟深爱过你，不会那么无情的。就算是利用下他又怎么样？又不是光你有好处！他们公司也有好处的呀！你们帮他解决问题啊！要是我，才不管那么多呢！想联系就联系，赚钱要紧！”
琪琪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到皓月那里睡。
两个人手挽着手回到住处。好巧不巧，在楼下门口碰见了苏向南和张樱樱。他们两个，也是刚吃完饭回来。
皓月结婚了，苏向南谈个恋爱不是很正常嘛。
但看在皓月眼里，他已经不知道和多少个女人暧昧了！
皓月还一眼认出来，这就是那天坐在苏向南车上的那个女人。
那天，从机场回深圳的路上，皓月乘坐的皇冠车，追尾了苏向南的宝马车。
当皓月在车里看到苏向南时，很是惊讶，也有点激动。她正想下车和他打个招呼，就看见了张樱樱，而且张樱樱把手很亲密地搭在苏向南胳膊上，苏向南则宠溺地拍了拍她的手。
苏向南：.......你从哪儿看出宠溺了？！
皓月就突然打消了主意，没有下车。
有些人，相见不如怀念。
没想到阴差阳错，大客户部在做“万腾”的单子。
四个人相见，琪琪做出个夸张的表情，热情地寒暄：”啊？苏向南，是你呀！你也住这里吗？这么巧？” 皓月在一旁，全程礼貌微笑。
苏向南说：“我不住这里，我朋友住这里。”
赶紧撇清！
这时，张樱樱靠近苏向南，挽起他的胳膊，问：”向南，她们是谁？不给我介绍下吗？”
苏向南介绍道：“哦，这是琪琪，这是江皓月，认识很多年了。这是张樱樱，我小学同学。”
琪琪暧昧地眨眨眼，语气中满满的八卦：“是你女朋友吧！好漂亮啊！”
苏向南只是笑了笑，张樱樱则很有好感地冲琪琪点点头，说：“谢谢！“
四个人进了电梯，琪琪和张樱樱站在中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皓月站在最右侧靠近楼层面板的地方，沉默地看着面板上的楼层数。
苏向南站在最左侧，张樱樱身后。眼神复杂地看着皓月的身影。
她还是那么美，那么让人心动，那么让人难忘，那么让人......痛苦！
没错，约定的日子，自己是无法回她的电话，是自己的错。但她就一天都不愿意等吗？16号回杭州，31号就和欧阳璨双双去美国结婚了！这么迫不及待，那他们早就好上了吧！却不告诉自己，自己还在傻傻的等待！这不是骗自己吗？！
而且，她回深圳了，居然不和自己联系！居然几个月不和自己联系！上周一却突然跑过来，要和自己做生意！这不是纯粹利用自己吗？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现实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市侩了？她眼里只有钱了吗？
而且自己不理她，她居然就一个多礼拜不主动联系自己！哪怕打个电话，拿出个态度呢！只要态度好，也许自己就......可她偏不！她在玩欲擒故纵吗？哼，好像她是挺会玩这一套的！
只是自己该怎么办呢？
方案是好的，可以帮到“万腾”的，贵也有贵的价值。可自己就这样，被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她甩了自己，又回来利用自己！甘心吗？！
不甘心！可只要见到她，自己的决心就在一点点崩溃......。
苏向南只觉得胸中一口气，就是顺不下来！唉~。
* * * * * * * * * *
周四在办公室，皓月的脑海里，一直回想着琪琪的话，“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你们也能帮到他们的呀！要是我，才不管那么多呢！想联系就联系，赚钱要紧！”
昨晚见到他，好像还......好说话的样子。自己是乙方，要不，还是自己主动打个电话吧。
她拿出苏向南的名片。
他的原始手机号一直没变，只是升级到了11位了。他曾对皓月说，“你一定记住，我的手机号码，永远不会改变。这样，无论任何时间，发生任何事，也无论我在哪儿，你，都可以找到我！”
他做到了。这个“苏专一”。
但皓月的手机号已经变了，换了新的。原来的sim卡已经作废了。
她盯着名片看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给苏向南打电话。不管他态度好坏，自己都以礼相待。
她的手刚伸向电话机，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把皓月吓一跳。
她定了定心神，接起电话，“您好，这里是‘爱思哲’咨询公司，请问是找哪位？”。
那边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请问是江副总吗？我是万腾苏总的秘书何珊珊。苏总想请您明天下午过来一趟。”
皓月呆了呆，有点意外，有点惊喜，赶紧问：“哦，好的、好的。请问是谈我们项目的事吗？”
何珊珊答道：“是的，是合作的事。\"
皓月：”那太好了！谢谢你！明天下午几点呢？“ 其他事儿，肯定都推掉！400万要紧！
“四点，您直接到苏总办公室来吧。”
”好的，我需要提前把合同打印出来带过来吗？“
”暂时不用，还不到签合同的时候。苏总说，有些重要的细节，需要先和您单独谈一谈。明天，您直接过来，到办公室找我就可以了。”
皓月想了想说：“好，清楚了。请告诉苏总，明天下午见！”
虽然不知道苏向南打的什么主意，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皓月豪情万丈！
第二天是周五。下午3点55分，皓月敲响了苏向南办公室外间的门。何珊珊开的门。看到皓月，她语气不冷不热地说：“江副总，苏总还没忙完，我带您到隔壁小会议室等一下吧。”
不等皓月回答，她就自顾往外走去。
皓月跟着她，来到一个小会议室，里面摆着一张圆桌，可以坐3、4个人。稍后，何珊珊给她端来了茶。
皓月以为，最多10分钟，苏向南就会进来了。结果这一等，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
中间何珊珊来过几次，每次都说：“苏总还在忙，请您再耐心等一会儿。”
当等到5点半，还没见到苏向南的影子时，皓月知道自己上当了。他在耍自己玩儿呢！
但他为什么？是，自己是和欧阳璨好了，是在约定时间之前，但当初两个人明明说好的，如果一方变心，就祝福对方的！怎么能这么耍无赖呢！太过分了！
随着分秒的流逝，皓月的脸渐渐变了颜色，眉毛拧到了一起。加上肚子又饿了，更觉得心慌气短，浑身没有力气。
正当皓月的情绪，快到迸发的顶点时，何珊珊进来了，说：”江副总，苏总事情处理完了，请跟我去他办公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