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1日，皓月住处，早上8：30，闹钟响了。响了好久，才迫使她疲惫地睁开眼。
    累了一个月，头天晚上，皓月第一次在10点前睡着了。
    但一直睡不踏实，各种各样的人物，在她梦里进进出出。方浩洋、方文礼、爸爸妈妈，居然，还有苏向南......他戴着头盔，帽檐下的大眼睛，含笑看着她……
    伴随着闹钟声，bb机也响了起来。
    抓过bb机一看，是苏向南的大哥大号码.....
    * * * * * * * *
    12月31日，周六早上，工业园区后门。
    8：30，三辆大巴车上，已经热热闹闹坐满了人。
    “到点了，还不出发吗？”已经有人迫不及待了。
    但蒋爱萍却站在车门口，要上不上，满脸焦急，到处张望。
    苏向南刚刚结束一通电话，走过来问道：“怎么啦？人到齐了吗？”。
    其他老总，都有家属，直接开车去目的地了。单身的他，决定和大家一起坐大巴车出发。
    “皓月还没有来呢！她从来不迟到，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
    “是不是，她不知道改时间了？”
    “不会吧！昨天，小芳把通知发给了所有的部门，再由部门一个一个电话（bb机）通知的呀，没理由她一个人不知道。”
    苏向南沉吟了下，说：“那你们先走吧，我在这里等她一下，到时候我自己开车过去。”
    坐在司机后面位置的朱丽叶，听到两个人的对话，马上站了起来，对苏向南说：“我陪你一起等吧。”
    没等苏向南说话，她就直接下了车。
    大巴车缓缓驶离了厂区。
    苏向南向朱丽叶笑了笑：“我一个人等就行了，你没必要陪我……”
    朱丽叶深深地看向苏向南的眼睛：“无论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苏向南垂下眼皮，没接这句话，也没再看她。
    他拿起手机，拨打了皓月的bb机（也曾是他自己的bb机）。
    3分钟后，皓月的电话打过来了：“喂，摩……苏总，你call我？”
    苏向南：“你现在哪儿？”
    皓月：“我刚洗完脸，怎么啦？”
    苏向南：“今天公司郊游，改成8：30出发了，你不知道吗？”
    皓月惊讶极了：“我不知道啊！没收到任何通知呀！”
    苏向南：“好，我知道了。那你尽快梳洗下，我现在就过来接你。”
    苏向南车上，朱丽叶坐在副驾驶位，撅着嘴，很不是心思。
    昨天，她扣下了通知书，会议结束时，也没告知大家。晚饭后，她是一个一个，打电话通知各位领导的，反正也就十来个人，方便的很。但她，唯独没有通知皓月。
    她就是不想皓月去。
    结果，弄巧成拙，现在，苏向南反倒要亲自去接她。
    唉~
    她不满地嘀咕道：“哼，一个小职员，不去就不去呗，还值得你亲自去接她呀！”
    苏向南淡淡地道：“每个员工，公司都应该照顾到。换成你错过时间，我也会去接你的。”
    “真的？这还差不多！”朱丽叶开心了一点。
    她斜睨了苏向南一眼，撒娇道：“我小姨妈前两天还在念叨你呢，说你好久没去看她了。要不，元旦晚上，咱们一起去她家吃饭吧！”
    苏向南说：“谢谢她惦记。元旦晚上不一定有时间，到时候再看吧。”
    朱丽叶默默扭过脸，看向窗外：我一个女孩子，已经主动成这样了，你还不懂我的心吗？！
    * * * * * * * *
    远远看到苏向南的车子，皓月高兴地挥着手。
    车子靠近，她一眼看到坐在副驾驶的朱丽叶，马上把笑容收回去7分。
    她打开后车门，坐进去，礼貌地说：“苏总、朱秘书，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
    朱丽叶撇嘴：“你不是很有集体意识吗？现在却要一车人等你！”
    皓月再次说：“实在抱歉！”然后，咬住嘴唇，不再出声。
    苏向南道：“没事儿，不耽误行程。”
    朱丽叶，脸阴沉的，能滴下水来！
    * * * * * * *
    万腾整个管理层的郊游，选在某个主推生态旅游的度假村。
    开车半个小时就到了。
    大家计划在这里住一晚，然后半夜一起倒数1994，迎接1995！
    1995年，公司大目标是集团上市。今天，各个单位的高层领导，都带着家眷来了，也包括于董夫妇和他们的一对儿女。
    他们的女儿13岁，健康活泼，但6岁的儿子，却是个重度脑瘫患者，需要坐轮椅。一个保姆兼护工，时刻跟随轮椅左右，看护着他......
    到了目的地，大家放下行李，就兴奋地冲出去了。
    新建的度假村，到处是好玩的项目。
    有旱地滑雪、碰碰车、攀爬乐园、迷宫丛林、射击场等。静一点的，有垂钓和陶艺馆。也可以付2块钱，租个单车到处闲逛。
    于董和几个高层，在湖边垂钓。蒋爱萍和人事部的几个人，带着于董13岁的女儿，和大家一起玩。
    护工推着那个6岁的脑瘫儿，四处看热闹。
    苏向南、朱丽叶、服装公司的x总，则陪于夫人吕董骑单车。
    于夫人兴致很高，直说十多年没骑单车了，今天要好好过过瘾。
    骑行中，他们时不时会停下来，观看大家的玩乐。有时候兴趣上来，也会参与其中。
    中午，吃的是大锅菜，用的不锈钢盆，自己打菜，大家恍若回到大学时代。菜品简单却丰富，有走地鸡、湖畔鸭、水库野生鱼、土猪肉、生鸡蛋、各色农家蔬菜。
    傍晚5点，公司宴会正式开始。
    餐厅里，张灯结彩，主席台前，摆放着一排鲜花，台上挂着一副大横幅，上面写着“ 万马奔腾庆新年，合力拼搏创明天！”。
    桌椅，均用白布铺盖，桌子中间摆着鲜花。鲜花旁边，摆着两瓶红酒，一瓶大雪碧，一瓶大可乐。八碟冷菜已经上桌。
    有些性急的男人，已经打开红酒品上了。
    宴会伊始，主持人首先邀请于董讲话。
    于董站在台上，看着热闹的众人，忽然就哽咽了！
    白手起家，从几个员工到上万人，从小作坊到集团再到上市，多少次危机，多少次又逢凶化吉！风风雨雨也罢了，还付出了儿子健康的代价！这里面的心酸、血泪、痛苦、艰难，谁能诉说！谁与诉说！！！
    吕董走上台，给了丈夫一个拥抱。
    台下，是更为热烈的掌声。
    于董终于平静下来，完成了激情澎湃的演讲。
    也许为缓和下情绪，于董发言完毕，陈卫东笑道：“是不是也请于夫人发发言啊！于董的军功章，有他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嘛！”
    所有人大笑着鼓掌！
    却不过热情，于夫人站起来，接过陈卫东递过来的话筒，谦虚地说：“我就不上台了，就在这里讲几句吧！首先，我要特别感谢，在座的每一位老员工，无论顺利还是困难，始终和我们站在一起！口号呢，我也不太会喊。但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公司上市那一天，我保证，让你们成为百万富翁、千万富翁，这就是我们能给大家的，最好回报！”
    “好！”陈卫东大喊一声，掌声暴风雨般响起！
    吕董继续道：“同时，我也深深感谢，每一位新来的员工。你们在公司辉煌时候加盟，但再续辉煌，则更要靠年轻的你们！让我们新老结合，共同努力！只要我们人人，都奉献出一份爱，世界就是美好的未来！而这个未来，属于我们所有人！”
    皓月内心直竖大拇指！
    当之无愧的董事长夫人！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如果我当了董事长夫人，这样的场合会说的比她好吗?心下，却为这个念头不好意思，不由自主地吐吐舌头。
    却偏偏，迎上了苏向南，看过来的眼神。
    她立刻闭上嘴，转开头—朱丽叶坐在他边上呢！
    宴会结束，大家分成几拨，有的留在饭厅唱卡拉ok，有的上棋牌室打牌打麻将，其余的喝茶、散步、开小会。
    于董说还有应酬，先走了。
    于董夫人吕董，邀请苏向南和她一起散步。
    大厅的喧嚣，在他们身后渐渐淡去。
    走着走着，吕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小苏，你有没有感觉到于董变了？”
    苏向南有点惊讶：“变了？您指哪方面？”
    沉默了一会儿，她道：“他对我的态度变了。以前，无论应酬到多晚，回家后，都要我给他弄点稀饭，配点上海小咸菜吃吃。总说，没有一个地方，像家里这么舒服。
    以前，我们两个，每天有说不完的话，公司、家里、孩子......但这半年多，他和我的话越来越少，有时候难得一起吃顿饭，也没有话讲……”
    “也许在公司说的太多了，回到家只想放松一下吧。”
    “我也曾这么想。可是，他对孩子，也没那么上心了。以前回家第一件事，先去亲亲孩子……
    可能，他对儿子的病情，也彻底失望了吧。但是，这怪谁呢？能怪我吗？当时，我没出月子，就跟着他，扛着沉重的版衣，跑这家跑那家！是，他怪我，没把孩子留在上海，却留给我宁波小镇上的父母带。我当然知道城市条件好，可我实在无法原谅，他父母对我做的那些……”
    于家，三代单传，他父母，自然重男轻女。见儿媳妇第一胎生的是个女儿，婆婆就一直催他们再生个男孩儿。
    80年代，计划生育最严格的年代。于建国和吕晓青，都是小学老师，属公务员编制。如果超生，工作就没了。
    婆婆见再生无望，居然暗地里撺掇于建国，离婚再娶......
    后来于建国辞职闯深圳......吕晓青意外怀孕后，也跟着下海，夫妻一起创业。孩子生下来，是个男孩儿，所有人都很高兴。创业的两人，没时间带孩子，就商量给父母带。
    因为对公婆的行为无法释怀，吕晓青坚持把孩子给自己的父母带。
    孩子7个月时，突发高烧。老人以为就是普通的感冒，小诊所里开点汤药吃吃。等孩子四肢抽搐口吐白沫时，再送到医院，已经迟了。
    孩子是脑膜炎引起的发烧......命是救下来了，但大脑受损严重，一个好好的孩子，就此残废......
    这些，苏向南是知道的。他只能安慰：“你们还可以再要个孩子……”
    于夫人摇了摇头：“于董48，我也46了！很难了！”
    本来他们两个，结婚、生孩子、创业，就比同龄人，晚好几年。
    犹豫了一下，于夫人喃喃道：“小苏，你说，他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苏向南：“您为什么这么想呢？”
    “为啥这样想？女人的直觉呗！不瞒你说，我们已经快一年没有夫妻生活了。”
    这个问题，不好深聊，苏向南沉默。
    于夫人道：“有时候我在想，要是不下海，不求发达，安安稳稳当老师，是不是更好呢？当初，我们在同一个小学教书。我很喜欢当老师，但他不。他不甘心才华被埋没，认为小学老师的生活太清苦。硬是辞职跑到深圳闯荡，我在家带孩子、照顾老人……
    有一次，他打长途电话给我，说太想我了。相隔千里，以为只能说说（相思之情）。结果第二天早上，他就出现在家门口---他连夜坐了十几个小时的车，就为了跑回来看我一眼……也就是那一次，我怀上了我们的儿子。
    自从怀上这个孩子后，一切都慢慢顺利起来。这多亏了你爷爷，得到他上千万的帮助（苏向南：只是帮助吗？），终于把事业做起来……可现在……”
    苏向南：“公司忙着合并上市，也许过了这一阵就好了。”
    于夫人苦笑一声：“是吗？但愿吧！算了，不说他了。哎，对了，你和小叶子（朱丽叶），进展的怎么样了？我还盼着你们，早点告诉我喜讯呢！”
    苏向南歉意地道：“其实，我只是当她妹妹看待。”
    于夫人道：“哦？你真是这么想的？不会是，另外有喜欢的人了吧！”
    苏向南笑笑：“嗯，现在还不确定……主要是，小朱和我，性格上，也不太合适。”
    于夫人道：“那小叶子可要伤心了！她是那么喜欢你.....这孩子虽然霸道一点，但没有心机，更不会有坏心眼，我很希望你们在一起，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当然，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如果你真的没这个心思，就早点告诉她，免得她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