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潘文青投来的眼神,陈长安心领神会。
陈长安没有急着盘问宋有德。
在面临死刑的情况下,宋有德依旧不愿供出汤晓茹,为什么?他力保汤晓茹是有什么好处?还是有什么苦衷?
这是陈长安思考的重点。
身穿囚服的犯罪嫌疑人,所渴望的好处就是有人捞自己一把!而常见的苦衷则是被外面的人威胁,会担心家人受连累。
不过……
宋有德有过失杀人的犯罪事实,且情节严重,这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翻不了的命案。
他肯定做好了被判无期、或是死缓的心理准备。
不会指望有人捞自己一把。
由此可以推断出,宋有德应该是有什么不敢言说的苦衷,或许外面有人威胁宋有德。
可以肯定的一点是:
宋有德这个苦衷,应该跟汤晓茹没什么关系。
汤晓茹在发生车祸后沦为“植物人”一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一个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无法对宋有德构成任何威胁。
这是最基本的常识问题。
宋有德不可能会对现在的汤晓茹心存任何幻想,也不可能会对现在的汤晓茹心存任何忌惮。
也就是说:
在宋有德的这条利益关系链上,排除汤晓茹,其他人都有威胁宋有德别乱咬人的嫌疑。
而这个“其他人”,极有可能就是肖元山。
因为只有肖元山能让宋有德恐惧成这样,前面坐着两个副市长,居然还敢硬着头皮乱狡辩。
把宋有德狡辩的内在因素理清之后,陈长安也镇定了许多。
陈长安慢吸一口烟:“宋有德,跟我聊聊你的家人,聊痛快了,我帮你请罗老师来帮你辩护,争取判轻点,让你还有出来的机会。”
“又想套路我,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宋有德满满的戒备心理。
陈长安不急不躁地笑了笑:“不管我说的是真是假,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珍惜这个机会赌上一把,因为这是唯一的机会。”
听陈长安这么一说,宋有德又犹豫了,仔细想想,好像也对。
只要不聊汤晓茹,聊聊家人,又有什么关系?
万一陈长安这个神经病真的会兑现诺言,请罗老师来给自己做辩护律师,那绝对是天赐的幸运。
宋有德定了定神:“我家人,真的没什么好聊,都是平凡的老百姓。”
陈长安面带三分微笑:“说说你的老婆孩子,他们都是干什么的?”
宋有德蹙眉不展:“我老婆开烟酒专卖店,我儿子在读初中。”
“你儿子的成绩好不好?”
“一般。”
“什么叫一般?能不能靠自己的实力考上高中?”
“这个……”
“犹豫?呵呵,我明白了,考高中有点困难,得走后门。”
“也不是没有读书的天赋,主要是那个小王八蛋沉迷电脑游戏,打也打过骂也骂过,根本就管不住,叛逆。”
“家里有多少存款?”
“陈副市长,我贪的那些钱,之前都已经全部招供。财产一没收,哪还有存款?一夜回到解放前,真没多少存款。”
“也就是说,如果现在抓到你老婆非法收贩香烟的证据,取缔你家的烟草专卖许可证,然后再重重地罚上一笔,你家会直接返贫对不对?”
“陈副市长,做人可别太绝!我老婆哪有非法收贩香烟?没有!”
“唬弄鬼呢?你是汤晓茹的司机,平时应该有不少人送你烟酒。那些抽不完的香烟,难道你不会放你老婆的店里去卖?售卖其它地方收来的香烟,这就是非法行为,侵犯国家利益。重罚后再让你关门停业,一点问题都没有。”
“……!!!”
宋有德心碎地望着陈长安,蓦然有点后悔,后悔自己活得太天真,半点肉腥味都没尝到,一个不小心又被陈长安套了进去。
宋有德绝望地吐出一句:“你如果这么干,真的会遭雷劈,你信不信?”
“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知府大人不信。”陈长安点上一根烟,笑呵呵地补充了一句:“不懂我的意思?”
“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宋有德郁愤难消。
陈长安无奈点拨了一句:“我希望吕州的老百姓都能安居乐业,所以我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去罚谁的款、关谁的店,生活都不易。”
“那你刚才那样说是什么意思?”宋有德疑道。
陈长安回道:“我不这么做,不代表别人不会这么做,我没说错吧?你现在担心的就是这事,怕老婆孩子被连累。”
“……!!!”
宋有德难以置信地望着陈长安,想不明白这家伙的脑袋里装着什么,居然一猜一个准,半点偏差都没有。
陈长安又道:“别犹豫了,交待吧。你只有带着知府大人一起去坐牢,你老婆才能踏踏实实地经营烟酒店,赚钱供你儿子上学读书。”
“你别逼我。”宋有德一脸崩溃之色:“你都说了那是知府大人,你才几品官?连个同知都不是,你怎么让他跟我去坐牢?”
听到这里。
潘文青忍不住插了一嘴:“宋有德,这就是你的认知有问题。所谓的同知,也就是个副职。我们都是常委,怎么就连个同知都不如?”
“反正我不信你们能干掉知府大人。”宋有德毫不客气地鄙薄潘文青和陈长安。
潘文青无奈笑骂:“愚昧真可怕,傻得六亲不认!当年,那个姓杨的是不是知府?姓丁的是不是知府?最后不还是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说到杨某与丁某,宋有德又哑巴了,无可争辩。
陈长安道:“要不这么着,我跟老潘做个承诺:只要你招供,我保证帮你请罗老师来做辩护律师;老潘保证你老婆可以正常做生意,行不行?”
“你能保证?”
宋有德把疑惑地目光投向了潘文青。
潘文青笃定地承诺:“我保证,只要你老婆以后不做违法的买卖,我会尽力维护她的权益,谁动她我就动谁。”
“还有我儿子上高中的事,这个事你们得安排一下。”宋有德顺着竹竿就往上爬,心想反正都这样了,能提几个要求就提几个要求。
潘文青当即把笑容甩给了陈长安,心想你自己挖的坑,自己填吧。
陈长安硬着头皮给答复:“吕州一中是肯定进不去的,不能因为一粒老鼠屎而打坏教育界的整锅汤,我最多只能安排他去三中。”
“我儿子怎么就成了老鼠屎?陈副市长,你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
宋有德气愤地盯着陈长安。
陈长安讪笑:“抱歉,是我口误,措词有当。你儿子是金豆子,扔到哪里都闪闪发光,这回可以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