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持续了四个多小时,汤晓茹的命虽然保住了,但是没有醒过来。
人躺在重症监护室,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测仪。
时间一天天过去。
七天后。
汤晓茹依旧处于昏迷状态,靠输营养液维持生命。主治医生说是颅内大量出血,脑部神经受损,有很大概率会变成植物人。
有人看热闹。
也有人愁得一个头两个大。
尤其是肖元山。
肖元山一方面庆幸汤晓茹没有醒过来,一方面又担心汤晓茹会醒过来,总感觉汤晓茹就是一颗看不见倒计时的定时炸弹。
除此之外。
肖元山还想借机捅一下陈长安,却被秦筝泼了一盆冷水。
秦筝说:“这事不能操之过急,万一宋有德供出了汤晓茹的犯罪事实,到时陈长安有了拦人的理由,那你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仔细一想,肖元山感觉这话也挺有道理。
陈长安一直都是省委叶书记眼中的实干派,冒然把这事反映到省里,省里肯定会派专案组审查汤晓茹的问题,到时反而对自己不利。
犹豫再三。
肖元山最终还是决定听秦筝的,继续走大智若愚的路线,以不变应万变。
这天上午开完会。
肖元山把潘文青单独留了下来:“宋有德落网已经八天了,韩少堂也已经清清白白地回了家,还不能结案?”
言外之意,就是叫潘文青别搞事情,快点结案。
潘文青硬着头皮回道:“关于宋有德胁迫方倩诬告韩少堂一案,我们公安局已经完成了调查取证工作。现在的问题,关于宋有德杀死王秀萍这件事,究竟是故意杀人还是意外致人死亡,这件事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就这么点事,需要这么长时间?”肖元山面色温和,心底已经怒火暗燃。
潘文青摆出一丝无奈之色:“这件事情有点复杂。”
“我再给你24小时,24小时内必须给我结案,从严从速处理!给社会公众一个满意的交待!”肖元山态度坚决,不容置辩。
潘文青只感觉有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在自己头上,有点喘不过气来。
现在宋有德还没有供出汤晓茹。
有些事也可以预见。
如果草草结案,不管是定性为故意杀人还是定性为过失杀人,在肖元山的强力干涉下,市中级人民法院都会判宋有德死刑。
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眼下只剩下24个小时,该怎么让宋有德供出汤晓茹?
潘文青回到市公安局,正寻思着该从哪下手时,市纪委书记彭胜武打来了电话,让他去一趟纪委办公室。
“彭书记,什么事啊,不能在电话里说?我这边在忙着办案。”
“手头上的工作先放一放,马上过来一趟!”
“行,我马上过去。”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很严肃,潘文青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是不是被人揪住了什么把柄?纪委的茶可不好喝。
难道是那两条烟?
应该不至于,两条烟,犯不着彭胜武亲自打电话过来。
难道是昨晚那罐茶叶?
也不至于,杨老板是出了名的小气鬼,他那罐子里装的是真茶叶,一毛钱都没有,完全经得起组织的审查。
……
潘文青一路都在回忆自己最近收了哪些东西,回忆越多,脑子越迷糊,搞不懂彭胜武这是哪根神经在抽风。
走进彭胜武的办公室定睛一瞧,彭胜武的表情果然然不太好看。
没有平时那种亲切感。
今天严肃而冰冷。
潘文青定神询问:“老彭,我犯什么事了?”
“你先把门关上。”
彭胜武坐在办公椅上,都懒得起身。
潘文青只好硬着头皮把门关上,然后拖开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来与彭胜武四目相对。
彭胜武意味深长地问:“刚才省纪委来电,说有人匿名检举陈长安,收受野味鸭熟食加工厂老板李全忠的贿赂,数额高达两百万,你对这事怎么看?”
“……!!!”
潘文青那颗原本还算迷糊的脑袋,瞬间被彭胜武问得打了个激灵。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三天前他拿到宋有德的口供之后,确实干了件大事,想为自己的晋升通道扫除障碍。
但这事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是自己干的。
潘文青定了定神,回道:“这是你们纪委的事,我不好评价吧?我觉得陈长安不是个很贪的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觉得给省里发匿名举报信的那个人,简直是蠢得出类拔萃!这事你又怎么看?”
彭胜武连眼都不眨一下,两眼紧盯着潘文青的表情反应。
如果郁闷有境界的话。
此刻的潘文青,绝对是站在郁闷之巅的王者,被人当面痛骂,却只能尴尬地赔上一副笑脸,假装不是在骂自己。
“老彭,我对这事没什么看法。”
“你可以有看法。”
“我真没看法。”
“你必然有看法!”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宋有德带着老太太去向李全忠索贿,这件事情,只有你们公安局的人知道。”
“这样啊……那我回去查一下,看是谁在黑陈长安。”
“另外,陈长安早就知道老太太有索贿的意图,他事先叫韩思瑶转了两百万给李全忠,通过李全忠的手把那两百万转给老太太,这事你又怎么看?”
“……!!!”
“是不是很震惊?很无语?说说你的看法。”
“我没看法。”
“那我说说我的看法,我觉得给省里发匿名举报信的那个人,应该回幼儿园深造两年,先学学怎么写aoe的o。”
“为什么?”
“o,文学界管这叫画地为牢,贩夫走卒管这叫脑子有洞,而小朋友们也知道它有时候就是个一吹就破的泡泡。”
“你说得对。”
潘文青哭笑不得地忍受着彭胜武的花式批评。
不管是画地为牢还是脑子有洞,亦或是一吹就破的泡泡,这些都不重要,现在潘文青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真的不是陈长安的对手。
玩不过!
没法跟那个妖孽玩心术。
一个不小心就被他坑得五颜六色,连哭都没地方哭。
那简直就是个神经病啊!知道老太太向人家索贿,不让收就不让收呗,特么的居然直接掏两百万出来玩假受贿!
这样玩有什么意思?
显得你有钱?
还是闲得蛋疼,故意露个破绽出来。
想检验人性?
潘文青越想越崩溃,活到这把年纪,还是头一回体验到这种万箭穿心的残暴感,痛也得忍着。。
输赢是其次,重要的被人当傻逼一样逗着玩,这个有点难受。
潘文青郁闷地点了一根烟:“老彭,别说了,如果这个人真的是我们公安局的人,我一定让他去幼儿园进修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