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界海,缘之岛。
有情阁最上方的阁楼中,并排摆放了三张石床,依依,轩轩,凤酒依次躺好,凤酒一如先前那般安静沉睡着,依依和轩轩有些紧张,彼此互看一眼,点头示意。
“浩楠,那我就开始了。”缘六娘面前悬浮着三颗万物精元,熠熠生辉,被一个华丽繁杂的法阵托在半空,此时的六娘神情肃穆,一改往日的嘻嘻哈哈。
“那就有劳六娘了,我在此为你护法。”程浩楠点头示意,在他身后,灵儿,小白,圣女等人均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施以援手。
“起!”六娘双手向下一挥,万物精元沿着法阵脉络,悄然向前,各自飞向石床上的三人,点亮床边镌刻的纹路,将其包裹。
“嗡~”伴着一阵悦耳的低鸣声,依依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被一道暖意柔和地包裹,这道暖意沿着周身经脉进入体内,不断游走,一点点将黑色的创世荼毒清除出来,随着一缕缕黑气当空飘散,依依感觉自己的剑灵之力正逐步恢复。
“姐姐~”依依难掩激动地叫一声轩轩,轩轩冲她点点头,神采奕奕,想必也是同样的感受。
“起作用了~”小白压低声音欢呼,生怕打扰了六娘施法,小心翼翼地捂住嘴巴。
“奇怪,凤酒姑娘怎么没反应呢?”露华向前一指,程浩楠注意到,包裹凤酒的万物精元,虽徜徉在其周围,却始终没有融入其体内,只在其周身徘徊。
“六娘~”程浩楠呼喊一声,缘六娘也发现此间异相,她双手向前一推,娇叱一声:“依依,轩轩,放弃剑灵屏障,让万物精元沁入你们的心脉,你们会感受到沉沉的睡意,睡一觉就好了。”说罢,法阵中的万物精元之力比从前更盛,发出高亢的嗡鸣。
依依和轩轩依言行事,彻底放下戒备,任由万物精元在周身流淌,伴着无尽的暖意,感觉神识在不断下坠,下坠,坠入一片绿意盎然的睡梦中。
“呼~”缘六娘望着睡着的两人长出一口气,快步来到凤酒身边,搭脉观瞧,接着,又近距离操控万物精元,自凤酒的口鼻进入,可惜,无论她如何驭使,万物精元始终无法同凤酒的身体产生共鸣。
“坏了,凤九的身体对万物精元已经彻底没有回应,这样下去,等待她的……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缘六娘六神无主,面色惨白,双手紧握石床边缘。
“怎么会这样?先前六娘你不是说,只要我在七天之内赶回来,九儿她就有救吗?如今,这是……”程浩楠凝眉发问,心急如焚。
缘六娘抚摸着凤酒身前乌黑的伤痕,眼泪扑朔道:“我还是小看了创世荼毒的威力,加上九儿这道剑伤,在她体内已经盘踞了数十万年,早已烙下病根,其复发的威力,比起依依和轩轩两位姑娘身上的伤口来说,要强大太多。七天之期,对于两位剑灵尚可,对于酒儿身上的伤口,还是太迟了,都是我不好,怎么忘了这一点,这样的话,九儿她只能跟我一样,体内的创世荼毒蔓延至心脉后,魂飞魄散。六娘啊六娘,你可真是蠢啊你。”
说着,缘六娘伸出双手,懊悔地敲打自己的头,趴在凤酒的身上呜咽痛哭,不断自责,说自己害死了凤酒。
“怎么会这样……”程浩楠听着耳边缘六娘的哭泣声,情真意切,听得出她是真的在自责懊悔,如此痛哭,让程浩楠不忍再责怪她算错日子,再说了,现在的关键,并不是界定这是谁的责任,而是再想别的办法救凤九。
“六娘,你先不要自责了,我们都知道,你是无心之过,你先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我们是否还有别的办法救凤九姑娘呢?”程浩楠刚想开口,一旁的露华已经先一步说出了他的心声。
六娘梨花带雨的抬起头,哭哭啼啼的擦干眼泪,深吸口气,摇摇头道:“创世荼毒,乃是烙印在神识中的创世神之毒,换血之法,替骨之法,甚至更换身体,均不能化解这种荼毒,它乃是创世神对于他创造出的世界的一种诅咒,之所以万物精元可以解毒,是因为源七的身体化作无界海,孕育了万物生灵,这种蓬勃生机的生命力元素,可以消解创世荼毒。如今,凤酒的身体已无法容纳万物精元,怕是难以回天了……”
灵儿双手环抱,睫毛颤动,蓦然,她眼前一亮,提议道:“六娘,你方才说,这毒是创世神的一种诅咒,那是不是说,只要我们去找创世神,他就可以救凤九呢?”
缘六娘苦笑一声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创世神想毁灭七界都来不及,为何会帮我们救治凤酒姑娘,除非他喜欢凤酒,想跟她结缘……等一下……”
缘六娘原本黯淡的神情忽然恢复了往日神采,她自石床边一跃而起,快步来到程浩楠身边,一把攥住他的胳膊道:“我真是个笨蛋,你体内就有创世神力,更有创世神血不是吗?你快过来,过来。”说话间,生拉硬拽地将程浩楠推到石床边。
程浩楠目不能视,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不停追问:“六娘,你干什么,你推我干什么?”
“干什么?”六娘满脸欣喜,将程浩楠向后一推,让他坐在石床上,大声道,“快点,你跟九儿睡觉,现在睡觉还来得及,快。”说着,动手去扯他胸口的衣服,向两边褪去。
“哎,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六娘,你先冷静一下,六娘。”程浩楠一头雾水,双手护在脖颈间,阻止六娘进一步动作。
“哎呀,救人之事,十万火急,我一秒钟都不能等,你把手拿开。”说着,六娘推开程浩楠的双手,奋力一拽,“嘶啦”,衣服被撕开,他的肩膀露了出来。
“六娘,救人归救人,你脱我衣服干什么,再这样我生气了。”程浩楠向后推搡着六娘,左手护在胸前,右手前伸,不让她近前。
六娘经过刚才的撕扯,面红耳赤,气喘吁吁道:“你体内有创世神血,凤酒体内的创世荼毒,对于你的精血不会抗拒,反倒会主动迎合,牵着你的精血在九儿体内游走,一旦游走,就能激活九儿的心脉,这样的话,万物精元就能进入九儿治愈她了,你说,难道你不想救酒儿一命吗?”
程浩楠毫不犹豫道:“救酒儿的当然想了,就是你说的这个方法是不是有点……”
六娘打断他的话,叫嚷道:“事急从权,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些,我告诉你,这万物精元方才已经被我激活了,一旦激活,两个时辰之内,若是它没能进入宿主体内,就会消散于天地。如今源七已经不在了,若是这个万物精元没了,凤酒可就再也没机会醒过来了。所以,时间紧迫,兵贵神速,你还是快点脱衣服吧。”
说话间,六娘再度冲上来,左胳膊夹住程浩楠的右臂,右手上前继续撕扯他的衣服。
“等一下,等一下,六娘,使不得,使不得。”程浩楠连声拒绝着,试图躲开六娘,可惜他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徒劳地挥舞左手格挡。冷不防,左手突然抵住了一团柔软的东西,让他不由一愣。
六娘面色潮红,低声道:“好了,天大的便宜都让你占了,现在该老老实实脱衣服了吧。告诉你,若不是救酒儿,我早一巴掌拍死你了。”说罢,六娘打断程浩楠放在她胸口的手臂,继续撕扯他的衣服。
程浩楠护住自己的衣服,解释道:“六娘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刚才是无心之过,但事情一码归一码,救人这事,我觉得,咱们可以再商量商量,说不定有别的办法呢,你听我说……”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帮忙,这可是救命的大事。”缘六娘不理会程浩楠说什么,回身呼喊援兵。
在旁围观的灵儿,小白,尸烟,露华瞬间回过神来,急匆匆上前,招呼道:“来了,来了。”说话间,众人你抱头,我拽胳膊,另一个按腿,众人齐上,围住程浩楠,不让他有所动作。正所谓,人多力量大,方才六娘挣扎半天没有搞定的事,一盏茶的工夫,就办妥了。眨眼间,程浩楠已被脱得精光,周身上下,只剩一条亵裤。
程浩楠蜷缩着身子,坐在石床上,欲哭无泪道:“你们怎么能这样……这可是非礼啊……”
缘六娘抱着他的衣服,连声催促道:“救人要紧,快点,别磨蹭了,赶紧和酒儿行周公之礼吧,万物精元坚持不了太久了。”
“啊?”程浩楠颇为尴尬的抬头发问。
“啊什么啊,快点行动起来,刚才磨磨蹭蹭,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时间不等人,你快点。”缘六娘又催促一声,将程浩楠向下推搡,试图让他躺在石床上。
“别推,别推。”程浩楠不肯就范,双手攥拳,咬牙道:“六娘,我就问你一句话,这是不是救酒儿的唯一办法。”
六娘双手叉腰道:“你想什么呢?告诉你,要不是因为酒儿真心喜欢你,你们两个的真缘线牵在一起,加上你体内又有创世神血,才有如今这事儿,否则,你想都不要想。快点举行周公之礼吧,别浪费时间了。”
程浩楠无比尴尬的脚趾搓地,双手在膝盖上来回抓握,骤然,深吸口气,下定决心道:“行,既然如此,那我就豁出去了,请你们出去。”
六娘满不在乎的挥挥手道:“出去就不必了,我们几个在旁边,时刻盯着这万物精元,万一它有什么异动,好提前筹划,你行你的周公礼,我们维系我们的阵法,互不干扰,你就……”
“出去~”程浩楠双手掩面,嚷叫一声,随即声若蚊蝇道,“等我叫你们进来的时候,你们再进来……”
“六娘,我们还是先出去吧,我想,浩楠他需要一些隐私空间。”露华站出来解围。
“那好吧~”缘六娘不放心的看了阵法一眼,转身向外走去,回头叮嘱道,“喂,你可抓紧时间,别耍花样,周公之礼这事可不能马虎,不要骗我们,这可是救命的事。”
“知道啦~”程浩楠无奈的回应,补充道,“等一下,出去之前,麻烦在我和依依轩轩之间,拉个帘子,谢谢。”
“嘁,事儿真多。”六娘折返回来,为他支起一道屏风,临走又敲打石床,叮嘱道:“抓紧时间。”
“知道了,知道了。六娘,你快出去吧。”程浩楠挥挥手,将六娘等一众人等赶出阁楼。
灵儿众人站在阁楼外,谁都不敢走远,生怕出现什么意外,均倚墙而站,此情此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彼此点头示意,安静地站着,等待房内之人发出信号。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房间内还是一片沉寂,缘六娘早就像陀螺般来回踱步,此时再也忍不下去了,她双手推门道:“不行,我得进去看看,再耽误下去,可就什么都晚了。”
“六娘,等一下。”露华一把拉住六娘的手腕,“再给浩楠一点时间,说不定,他有些紧张,需要做好心理准备,所以有些耽误了。”
六娘一指门外的更漏,刚想说什么,就听房内传来一声细弱蚊蝇的害羞男声:“你们……可以进来了。”
“嘭~”六娘早就按捺不住,第一个冲进去,快步来到凤酒所在的石床边,程浩楠已经摸索着将凤酒的衣服大致穿好,自己仍光着膀子,坐在一边。
“起作用了,起作用了,万物精元开始进入九儿体内了,太好了。”缘六娘兴奋地挥舞着双手,紧随其后的小白等人也露出开心的笑容。
“喂,你可急死我了,跟你说了,抓紧时间,都半个时辰了,你磨磨蹭蹭在里面做什么呢?差一点九儿就没救了,知道吗?”六娘不满的娇叱一声。
“我没磨蹭时间啊……”程浩楠一脸委屈道,“我就按照你吩咐的……别的什么都没做。还有,现在可以把我的衣服还给我了吧。”
“给你。”六娘随手一抛,将程浩楠的衣服扔还给他,后者赶紧手忙脚乱地穿上,穿好衣服后,整个人顿时自如多了。
“九儿她现在怎么样了?”程浩楠关切。
六娘一脸欣慰道:“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预计再有两个时辰,就能完全苏醒,太好了,总算将九儿救了过来,如此,我九泉之下,也没有遗憾了。”
程浩楠击掌道:“差点忘了,你也中了创世神的荼毒,被困在缘之岛,不能脱身,全靠冰火地脉压制荼毒。”
“是啊。”六娘伸个懒腰,一脸释然:“没关系,为世界生灵做这么多年姻缘真神,见过了无数让人荡气回肠,可歌可泣的爱情,我缘六娘死而无憾了,更何况,死之前还能见自己的挚友一面。”
“哦~”程浩楠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右手在胸口一拍,轻笑道:“如此看来,六娘你是不需要这颗万物精元了。”
缘六娘原本半眯的眼睛瞬间睁开,双目圆睁,一把攥住程浩楠的手腕道:“万物精元,你怎么还有一颗万物精元,我不是让你取回三颗吗?”
程浩楠虽看不到缘六娘的表情,猜也能猜到两三分,他嘿嘿一笑道:“我找源七多要了一颗,当作你救治九儿和依依她们的谢礼,原本我是想一起把这四颗万物精元都拿出来的,可是刚刚拿出三颗,六娘你就已经启动了阵法,随后,你上来就脱我衣服,让我没机会把它拿给你……”
“太好了,我也有救了,不用死了。”缘六娘捧起万物精元,双眸含泪,转身来到圣女和小白面前,又哭又笑道,“我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再也不用被困在这缘之岛,我可以活下来了,像九儿一样活下来。”
“恭喜你啊,六娘,恭喜你重获新生。”露华衷心祝福道,她也为六娘感到高兴。
六娘欢呼雀跃着,捧着万物精元,喜不自胜,跟着小白两人一起翩翩起舞,表达内心的喜悦。蓦然,从她双手手腕中飞出数十条红线,径直奔向程浩楠,将他的双手牢牢捆扎起来。
“哎,六娘,你这是做什么,我救你一命,你捆我干嘛?”程浩楠颇为不解的挣扎着,试图摆脱红线。
六娘怀抱万物精元,满脸娇羞道:“我原本以为自己体内的荼毒,根本就无法愈合,有一天,百无聊赖之际,我在缘之岛上立下神明誓言,一旦有人能治愈我体内的创世荼毒,我就对他以身相许,相伴终老。没想到,这个愿望今天竟然应验了,所以,我自己的真缘线,就飞向了你,将你牢牢捆了起来。”
“什么?”程浩楠骤然头大,哀嚎一声:“不要啊。”说罢,朝着窗户所在的方向纵身一跃,飞了出去。
“夫君~哥哥~”众女惊呼,作势欲救。
“哗啦啦~”缘之岛上的红线悉数涌向程浩楠将他托起,程浩楠翻身下地,慌不择路向外跑去,身后跟着万千红线。
“没有用的,就算你跑到天边,也无法拒绝这道红线,因为我是姻缘之神,这可是神明的爱意。”缘六娘倚着窗户喊话。
“不要啊~~~我的姻缘已经被你栓得很复杂啦~神眼之灵~快救我~”
程浩楠头也不回,跌跌撞撞向前跑着,身后留下众女子,清泉般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