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0年，1月1日，新世纪的第一天。

    距离地球公里的地球同步轨道上，120座聚光之城接收着来自恒星的光芒，被漆黑的太空电梯连接在地表，就像是被挂在风筝线上的风筝。

    从地球上向着太空中看去，距离地球38万公里的明亮月球此时却消失不见了。

    不同于可以看到光线通路的星球表面，太空中物质粒子密度极低，被镜面阵列聚焦的光线几乎不会散射。

    如果是地球上只能看到可见光的生物，他们只能从来自宇宙深空的星光背景中，隐隐约约地看到一颗漆黑的巨大圆球。

    只有拥有了可以看到红外线的视野，才能通过那个巨大物体向外散发的热辐射来看到这颗黑之月。

    整颗月球都被改造成了一座巨大的聚光星球，这颗太阳能发电球接收的能量堪比1200座聚光之城，每年生产的能量达到2e27焦耳。

    月球内部的物质在这三十多年内总共被挖掉了600亿亿吨，这些物质的质量相当于地球海水质量的4.4倍，大约是整颗月球质量的9%。

    月球外壳以下50公里都被改造成为了巨大的自动化工厂，背面是大量巨大的散热板和铺满了星球表面的电磁加速轨道。

    数百艘大型运输舰在这颗星球的背面，离开或者进入轨道，往返于木星、土星、金星、地球以及小行星带，运送原材料或者成品物质。

    由于整颗月球的质量在这三十多年里不断减小，月球表面的重力比起过去同样减小了9%。

    对于地球的引潮力也减小了不少，海边的潮汐就在这些年里以难以察觉的速度变得比曾经更小了一些。

    自从月球的表面在2075年被改造成近乎完全吸收阳光的太阳能板之后，曾经普通人认知里的“明月”就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黑之月”的称呼。

    月球内部，与这颗星球现在漆黑的外表不同，这里的自动化工厂外壳是白色的硅酸盐，那是月球内部被挖掉的物质所残留的痕迹。

    这些自动化工厂就像是一座座巨大的白色岩柱，将月球剩下的地幔和内核与最外层只有一千米厚的坚硬外壳相连。

    在这些连成一片的白色岩柱外表，刻画着一只只纯白色的晶莹玉兔，头顶着一个有些坑坑洼洼的玉盘，两只耳朵斜斜的垂向身体两侧。

    在这片月球都市里生存着的却不是曾经那些前来开荒的人类。

    古戈尔科技的那批月球开荒者在建设完覆盖半个月球表面的太阳能阵列之后就陆续离开了这颗星球，转而把这里留给了一支新生的人类种族——白壳球。

    在战后开发宇宙各大行星和小行星带资源的那二十多年里，古戈尔科技培育的白壳球数量比起地球上的人类也没有少多少，总数接近了一百亿。

    如此大量的白壳球替代了一部分通讯网络无法到达位置的建设，尤其是木卫二和木卫三这种有着巨大海洋的星球。

    它们与起源控制着的无人机器人一同完成了最早期的星球开荒，在完成了整颗星球的工业化建设之后，所有的超级计算机都被起源交出了权限，在不同的星球上培育出了十几个星球级智能生命。

    这些星球级智能生命掌控着星球上所有的人工智能，每一个与人类直接交互的人工智能都是它们整体意识的一个子体。

    与这些新生的超级智能生命类似，也有不少白壳球在这五十年里拥有了可以被称为“智慧”的意识，渐渐形成了一个新生的族群。

    这些白壳球和地球上辐射游乐园里的那些机械生命体有些相似，在挣脱了与生俱来的先天记忆赋予的枷锁之后，他们形成了太阳系中的一个全新的势力。

    由于用记忆匣子承载自身的一切信息，这些脱离了枷锁的白壳球天生就具有着记忆永生者的特质，他们可以说是“记忆永生”这一方向的坚定支持者。

    在被赋予了合法公民的权利之后，以最初的那些白壳球为首，他们逐渐融入到了各大官方部门之中。

    这几十年来新晋的三级权限者总共有大约1500万，其中白壳球就占到了三分之二，各大官方部门之中的低层职位有25%都是由这一新生种族所占据。

    培育白壳球的权限也被全部移交给了这一种族，现在他们这一势力在官方对外的公开信息上也变成了智慧生命。

    由于基因调整技术的进步和更广泛的民用化，不仅仅是外表，就连基因构成也难以判断一个生命体是否是智慧生物，人类的大脑细胞可能和其他部位的细胞有着完全不同的基因构成。

    现在判断智慧生物的标准由科学院和乐园共同给出，这一全新标准将智慧生命的范围作出了一个更广泛的描述。

    与此同时，由于现在的人类身体由多种不同基因构成，传统的用外表与基因判别个体身份的方法已经难以延续，古戈尔科技从二十五年前就开始向所有人类公民推行了新的身份识别设备。

    随着各大聚光之城建成，星球级智能生命产出的信息让李恒的力量也变得越来越强大，到现在他的力量已经超过了16级。

    这种强大的力量让他能轻松地从木星上取出大量的金属氢，那条闪着明亮白光的长河如今纵横贯穿了木星的四颗卫星，横贯数百万里的天空。

    人类这三十多年来从木星上获得的金属氢已经超过了千万亿吨，这种常温超导的非凡物质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种常用的廉价材料，这也让质量只有不到1千克的个人智脑可以大规模生产。

    这些个人智脑内部是一个量子计算机，可以直接与个体的大脑细胞或者记忆黑匣相连接。

    各大星球上的星球级智能生命会持续为这些个人智脑分发纠缠量子对，通过唯一的量子秘钥来确认每一个人类公民的身份。

    在这片位于月球内部的月之都市中心，有着一大片纯白色的蛋壳状建筑，这里是成为官方权限者的白壳球所居住的地方。

    其中一座蛋壳建筑内部，一个大约50厘米高，长得像是波克比的蛋壳状生物正与一只晶莹的玉兔相对而立，两者看似静默，实则正在通过无线通讯网络沟通。

    这只像是波克比一样的生物是一位古戈尔科技新晋的一级权限者，五十年前最早诞生的那一批白壳球中的一个。

    他同样也是将记忆上传到【起源】记忆库的其中一员，如今是月球上唯一的一位一级权限者，也是被所有白壳球承认的首领。

    “玉兔，种子探索计划再过半年就要启动了，到时候太阳系里的所有一级权限者都会带着起源记忆库的记忆信息，向着远离太阳系的各个方向前进。”

    “这个计划是所有高级权限者共同通过的，了解乐园力量的人都会全力支持这个计划，等我走后，月球上的白壳球就拜托你了。”

    白壳球这一支种族与其余的普通人类不同，正常培育的婴儿生来就是一片空白，通过不断地学习和认识世界形成了独特的人格。

    但是使用记忆黑匣作为本体的白壳球不一样，他们被灌输进了对应的知识记忆，天然就有着“乐于助人”这一特质，具有极强的奉献精神，可以说是天生的大善人。

    即使成为了被承认的人类公民，每年能够获得大量的免费资源，他们也很少会为自身去使用这些资源。

    所得资源几乎都被他们用于生产建设，生活条件比起旧时代的人类也好不了多少。

    如果仅仅如此倒也罢了，毕竟这不过是个人选择，没有谁会去在意这些。

    但是，自从白壳球这一支种族出现之后，他们就成为了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而失去一切的负债者的救命稻草。

    只需要开口请求这些傻白甜一样的家伙，他们就会心甘情愿地帮助那些被限制了生活水准的负债者还清他们所有的负债。

    站在对面的纯白色玉兔晃了晃自己的两只耳朵，像是在拍手一样回应道：

    “你放心，这些小家伙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有我在这里没人会欺负他们的。”

    “不过你也确实做的有些问题，古戈尔科技将白壳球的培育权限交给了你，本就是想要让你来决定这些新生命的思想倾向。”

    “结果你给他们的初始记忆与原来几乎没有多少改变，让白壳球几乎成为了工具人一样的种族。”

    “这虽然能在短期内让他们具有一定优势，可以更容易通过各大官方部门内低级权限者的选拔，但却也让他们几乎不可能成为一级权限者。”

    站在玉兔对面的波克比沉默以对，这一点他也很明白，一级权限者需要直面文明的真相，过于乐观的白壳球们可不一定能承受得了真相。

    思考了半晌，他终于做出了一个最重要的决定。

    这个想法在他心中徘徊已久，半年后即将开始的种子探索计划成为了打碎犹豫的最后一击。

    “你说的没错，白壳球现在这种天生的奉献精神几乎没有接受过艰难的考验。”

    “与历史上那些吃人的旧时代不同，现在他们即使被那些负债者骗走了全部财产也不会有多少损失，至少不会无家可归、流离失所，更不会感受到饥饿的痛苦。”

    “这样下去，他们只会一直是一支蠢笨的工具人种族，保持着盲目的乐观心态，永远也无法见证这个世界真实的一面。”

    “我会亲自去火星走一趟，白壳球需要一个全新的成长之所，一个能够帮助他们塑造足以面对真相的坚定意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