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天地突然变的极为寂静，风声，水声，碎木碰撞声，微弱哀嚎声，极为清晰。
    原本战斗搅得波涛汹涌的河面，夹杂着血色的浪花，渐渐平息下来，最终归于平静。
    风渐渐变大，将呛人的硝烟逐向远方，血腥味渐渐浓了起来。
    对岸山坡后面涌出一股人马，高声呼喊着冲向河岸，人马又慌乱停下脚步，望向这一片几乎只剩下无数船只残骸的的河面，呼喊声变成阵阵惊叹。
    孙燚眼力好，看见队伍最前方的粗鲁汉子鲁大夯。原本长得无比粗糙的鲁大夯全然想不到，在孙燚眼里，他此刻就是个羽扇纶巾的书生，一肚子坏水，却招人喜欢。
    ：“走，打扫战场，清理干净，啧啧啧，济水河的鱼，也算过了大年，口福不浅。”孙燚招呼着甘建英。率先向河岸走去。
    张巨树走的快，在河边捡起一条被炸死的鱼，鱼很肥，可惜死的不能再死了。：“大帅，这就是东瀛祸害，殃及池鱼了吧？”
    ：“嘿~~~大树，有学问了你。”孙燚大笑！发自内心的高兴！东瀛海军十几万人，给他很大的压力，如今这一战，他是亲眼看见火炮在这种战斗中摧枯拉朽的压制力，让他信心大增。
    说是打扫战场，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打扫的，完整的船一艘都找不着，极少数的一些战船半沉半浮，冒着缕缕黑烟，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在空气中。露出水面的部分伤痕累累，有的被撞击得凹陷进去，有的被炮火射中后留下大片焦黑的痕迹。
    水面上漂浮着残破的战船碎片、折断的桅杆、撕裂的船帆，以及不计其数的东瀛士兵尸首。随着水流缓缓移动，竟然有些淤堵在这里。
    岸边堆积着冲上岸的杂物，破碎的木板、绳索、损坏的兵器等。许多奄奄一息的士兵或尸首被河水冲上岸，横七竖八地躺着，身体残缺不全，令人触目惊心。
    河滩上充斥着刺眼的红色，河水一次次的不断冲刷，那红色更加刺眼。
    上游的河水也变的一片猩红，不断有新的尸首残骸，船只碎片顺着河水飘下来，将这段河面堵的更加严实。
    几艘巨大的战船顺流直下。高大的船身，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战船，庞大的身躯在水面上微微起伏，在宽阔的河道中缓缓前行，船头高高扬起，锋利的尖端仿佛能够刺破一切阻碍。
    战船的风帆鼓满了风，猎猎作响。黑洞洞的炮口，肆意的指向天空。
    所过之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向两岸扩散开来，速度虽不快，却有着一种别样的沉稳。宛如沉默的巨人，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气势，坚定无情地从河道中间犁过，将一切阻碍都碾压在巨大的船身之下。
    船没有停，在两岸将士的欢呼声中，吹响前进的海螺号，沿着猩红的济水河，顺流而下，直济沧海。
    两日后，孙燚携大胜的消息出现在张陆离面前，张陆离高兴的一把白胡子都快捋秃了，一张嘴笑的几乎就合不拢来，孙燚盯着他那硕果仅存的几颗残牙，提心吊胆，生怕下一息又飞一颗出来。
    ：“坐下坐下，坐下说，坐下说。”张陆离拖着孙燚的手，把他扶在椅子上坐下，手掌干枯燥热，却没有多少力气。
    张陆离亲自给孙燚沏茶，斟上茶水，放在孙燚面前，然后才坐在一边：“以前都说你是天命福将，一直到今天，我才不得不承认，你就是大夏的天命福将，大夏这十几年来，你是真正的中流砥柱，居功至伟。”
    孙燚赶紧制止：“停停停，大帅，你别和我来这一套，咱们就是一群武夫，有的也就是上阵杀敌的本事，当然，我运气好，这是事实，不过你要说什么中流砥柱，居功至伟这种话，我脸皮算是厚的，也扛不住。”
    ：“怎么不是？你不知道，东瀛人上岸就开始大肆屠杀，将他们的血腥暴戾表现的极为张扬，无疑就是为了震慑大夏。不得不说，咱们朝廷里那些个大人们还真就吃这一套，私下里，和谈之声不绝于耳。”
    张陆离苦笑一下：“如果不是因为陛下知道你的性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也未必不会听从这些人的建议。”
    孙燚不想聊这些朝廷里家长里短的事，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江山社稷，是姓夏人家的，与自己何干？自己当年认识的那个充满隐忍和热血的少年，早已今非昔比。
    ：“大帅，你应该知道我的，咱们只聊军事，不聊朝局了吧。”孙燚目光灼灼，眼神会说话，张陆离在这一瞬间，看见孙燚眼中的抗拒和厌烦，他心里彻底明白，这年轻人，对这个大夏王朝，彻底失去信心。
    张陆离端起茶杯，垂目喝了一口，掩饰眼里的失望。作为大夏的老臣子，单纯的军人，他希望孙燚能留下来，作为大夏军队未来的领军人物，可是现在看起来，这一切，很难。
    孙燚也不想让张大帅这个老人为难，转移话题，笑道：“大帅，我给你推荐个人吧。鲁大夯，这家伙不错。真是不错。老实说，我都想把他弄到我自己手下去。”
    ：“鲁大夯？李世途手下那个粗糙汉子？和白定平一样的家伙。勇猛有余，谋略不足。”
    孙燚大笑：“哈哈~~~走眼了，大帅，你也看走眼了。那家伙狡猾的很。这一仗，全是他和王海潮设计的，王海潮的水平我了解，所以啊，这一仗，实际上就是鲁大夯自己完成的。他把炮兵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比我的人耍的还溜。此人，可堪大用，重用！”
    ：“没你说的这么夸张吧，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孙燚收敛笑容：“大帅，不要脸的说，咱们两个算是大夏最会打仗的人，你打过哪一场仗，杀敌数万，自己人毫发无损？我有自知之明，我是做不到。”
    ：“虽然火炮厉害，虽然东瀛人愚蠢，但是也不能遮掩鲁大夯的军事才能，这家伙，好好用，将来可以为大夏撑起半边天。”
    张陆离见孙燚说的这么严肃认真，也收敛了轻视之心：“能让你这么看重，那应该有些本事，行，我和李世途说一声，看看他要怎么用。”
    孙燚突然明白过来，张陆离这身子骨，未必能看见朝廷忠勇鲁大夯的这一天，看来，张陆离自己也很明白这一点。
    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大帅，下一步，我想突袭舞阳码头，将东瀛海军死死关在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