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过逢仙桥，大长老孙无疾的回答让我陷入沉默。
    孙无疾苦笑一声：“如你所说，曾经的崂山派内养金丹，外练气功，百年前也是风头无两，可后来，传承断代，如今的所谓崂山剑宗，也是靠着掌门他老人家一手培养起来的。”
    我很好奇崂山派为何会传承断代，但不必想也知道那肯定是整个崂山的伤心事，如果孙无疾不想说，我也不好揭人伤疤。
    所以我故意挑了另一个重点：“所以如今的崂山剑宗，实际上传承的都是孙掌门的剑法？”
    “可以这么说，”孙无疾笑道，“你若是能圆了掌门的梦，得到掌门的剑心，定是如虎添翼，实力倍增。”
    “可是，剑心要如何传承？”
    这个疑惑困扰了我大半天，难道剑心是什么实质性的宝贝，孙掌门能直接拿出来给我？
    又或是像传功似的，让孙掌门传给我？
    孙无疾意味深长地回答道：
    “这剑心，其他人都传不了，只能是你。”
    妈的，这崂山上的谜语人真多啊，一个问题没回答，反而还抛出了更多问题。
    要不是这海风袭袭，抚人心脾，恐怕我会被这一群谜语人搞得心烦意乱。
    “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去见掌门吧。”孙无疾说道。
    早点见到孙掌门，我也好早点帮他圆梦，搞清楚崂山这群谜语人到底在说什么。
    ……
    既然要帮孙掌门造梦，那就得先让孙掌门睡下。
    我以为孙无疾会带我去孙掌门的卧房，没想到却是带我来到了后山的万寿宫。
    天已经黑透了，崂山内一片黑暗，时不时能听到海浪声。
    而万寿宫内，却是灯火通明。
    站在万寿宫外，我便看到万寿宫内有许多灵位，孙掌门坐着轮椅，面对着那些灵位，背影孤独寂寞。
    联想到白天孙掌门让我在梦中制造他的师父师兄，看来这些灵位就是他们的了。
    我不明白，以孙掌门这个年纪，怎么还看不透生死，非要在临死之前见到自己的师父师兄，他到底有什么执念？
    “掌门，陈安小友到了。”
    孙无疾在万寿宫外止步，恭敬地对里头的孙掌门说道。
    孙掌门拨弄着轮椅，转过身来，慈祥地看着我：“你们进来吧。”
    我与孙无疾一起迈过门槛，走进万寿宫内，我打量着里头的灵位。
    这些灵位看起来古朴沧桑，好似历经了多年风雨。
    说明这些人死了已经有些年头了……
    想想也合理，孙掌门都已经一百岁了，他的师父师兄年纪比他还大，谁能活得过他啊？
    “陈安小友，这些都是老朽的师兄。”
    孙掌出声，我礼貌地回过头与他对视，才发现他的怀里竟然还抱着一个灵位，是他师父的。
    尊师唐旭彦。
    孙掌门的手边挂着一个小口袋，他从里头抓出了两个小萝卜，塞进我的手里：
    “你尝尝，这是崂山小萝卜，甜脆可口。”
    大晚上地把我喊过来，就让我吃萝卜？
    我心里诧异，但还是啃了一口小萝卜，味道果然清甜。
    一旁的孙无疾解释道：“这崂山小萝卜是掌门最喜欢的零食，在掌门小时候，大家都吃不饱饭的年纪，掌门的师兄经常进山挖这种野萝卜给掌门吃。”
    原来是情怀加成呐。
    我三两口吃掉小萝卜，而后问道：
    “孙掌门，晚辈可以帮您制造梦境，但有个问题，晚辈并没有见过您的师父师兄，又该如何在梦中把他们制造出来？”
    我总不能胡乱捏一群人出来吧，长相和原主不一样，孙掌门也未必认呐。
    孙掌门笑了笑，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
    我接过照片一看，不由得有些失神。
    照片里，数十个道士站在一起，他们穿着朴素，神色各异地看着镜头，而在他们的身后，正是我们所处的万寿宫。
    孙掌门指着照片角落，一个眼神清澈的少年说道：“这个，是我。”
    少年约莫十五岁，就算在黑白照片里，我也能感受到他散发出的蓬勃生命力，和眼前一只脚迈进棺材里的孙掌门完全不同。
    不过眉宇间还是能看出些许影子。
    “孙掌门，光靠一张照片，晚辈恐怕只能制造出个人形，但他们说话的声音和语气，恐怕……”
    “无妨，无妨！”
    孙掌门摆了摆手，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老朽可以让你窥探记忆，让你亲眼见到他们，看他们的模样，听他们说话的声音，到时候你模仿起来，便能以假乱真了。”
    窥探记忆？
    我瞳孔一缩，不由得看向身边的孙无疾。
    原来孙无疾是这个意思！
    倘若我窥探了孙掌门的记忆，岂不是可以直接获得他这百年的经历，品味他的人生，修炼出和孙掌门一模一样的剑心？！
    难怪，难怪孙无疾说只能是我。
    我还沉浸在震惊当中，孙掌门便已经急不可耐了：“陈安小友，你准备好了吗？”
    “晚辈还有一事不解！”我问道，“您明知道那是一个梦，明知道见到的师父和师兄都不是真人，为何还要费尽心思……”
    孙掌门微笑着回答：“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只是想见见罢了。”
    好吧，真是一个让人无法追问的回答。
    我把照片还给孙掌门，对他点头说道：“我准备好了。”
    孙无疾在一旁说道：
    “待会儿掌门睡着，你直接进入他的梦境，掌门即便在梦中都能保持清醒，到那时他会共享他的记忆，你也能通过造梦之术，窥探掌门的记忆了。你们入梦之时，我会全程在此护法，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有劳大长老了。”我对孙无疾抱拳。
    孙无疾将孙掌门搀扶着坐到了蒲团之上，我也跟着坐在旁边。
    孙掌门都已经老成这样了，但打坐的姿势可一点都不含糊，那腰背挺得比我还直。
    入梦之前，孙掌门望向我，指了指自己的衣服：“陈安小友，你觉得老朽今日穿扮如何？”
    现在的孙掌门，不像一个百岁老人，反而像是一个要去见长辈而紧张的孩子，甚至关心自己的穿着是否得体。
    我为孙掌门整理了一下衣领，笑道：“得体得很。孙掌门要是年轻个七八十岁，肯定是个大帅哥。”
    “福生无量天尊。”
    孙掌门满意一笑，忐忑的心安定下来，他缓缓闭上眼睛，准备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