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谈话似乎陷入了僵局。
他们重新走动起来，离士兵们越来越远。
初春的冷风呼啸而过，卷起了苏葳长长的西装风衣，露出了那双擦拭锃亮的皮鞋。
这双皮鞋……不，甚至于他脚上的那双黑色羊绒袜子，或许都足够夕阳镇一个礼拜的机修收入了。
霍鸣缩了缩脖子，把自己藏进了那件仿动物毛皮的外套里。
“其实，矿区没有那么可怕。”苏葳说道。
“撒谎。”霍鸣盯着他：“……你连着黄雀吗？”
“连着。”
“……连着黄雀，说些要瘫痪它的话？”
苏葳嘴角轻翘：“甚至于，瘫痪它的计划都是黄雀自己列出，并且计算出这个‘无限趋近于零’的答案的，这种无法威胁到它存在的话，它不在乎。”
“那教会呢？它也不在乎？”
“你以后会知道的。”苏葳的眼神有些复杂：“信仰是多样的。”
此时的霍鸣并不能读懂苏葳目光中的含义，不过既然苏葳不愿意说，他也就把这个疑惑放在了心底。
“矿坑就是很可怕……我隔壁住着一户人家，那家的小儿子在矿坑服兵役，最后做了逃兵。”
“哦，真不幸。”
“他说矿坑物资极为匮乏，长官抽香烟，他们连烟屁股都没有；长官缩在温暖的屋子里睡觉，他们并排的站在零下四十度的暴雪中站岗，手上脸上脚上长满了冻疮，站完岗后连一杯热水都没有，因为长官要洗热水澡，用完了哨所的木炭，他们只能从屋子里早就冻成冰的杯子里敲下一块冰含在嘴里解渴……”
霍鸣想起廖岩和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麻木的痛苦。
那是一种被常年大雪覆盖的冰冷。
此次，那种麻木也出现在了苏葳的脸上。
不过苏葳的目光中没有痛苦，他看向霍鸣，带着犹豫，慢吞吞的开口。
“你似乎觉得，自己去矿区服役会变成那样的大头兵？”
他的眸子转动了一圈：“但或许，你是自己口中那个‘长官’呢？”
霍鸣怔住了。
“军校的预录生去到任何地方服兵役，都不是从大头兵做起的，尤其是矿区。”苏葳盯着他：“不仁义的长官治下确实会出现这样的人间悲剧，所以，带着军衔和身份前往矿区服役的你，做一个仁义的长官不就好了？”
霍鸣陷入了沉默。
“矿区确实有很多惨状，但你要相信，那是因为神仆不愿意降临那里带来的连锁反应，吾主的光辉无法照耀矿区，吾主的仁慈无法抚慰矿区公民的心。”苏葳的眼眸中闪烁着诡异的光：“万物教永远和公民们站在一起，无论是二等公民，还是三等公民，甚至是生活在阴影里的黑户……”
他循循善诱：“我们需要一名神仆，将吾主的仁慈带向矿区，带向那个无边的、等待着救赎的黑暗。”
这声音带着些许的力量波动，牵引着人的内心。
然而霍鸣的高精神力可不是吃素的，他抬起眼眸，目光有些犀利。
苏葳怔了怔，轻笑一声，收敛了扩散出去的精神力。
“你有超凡技能？”霍鸣问道。
“这是吾主的恩赐。”
满口谎言的神棍。
不过从苏葳的口中，霍鸣倒是得知了一个线索。
万物教在矿坑还没有据点，而且他们很想要往矿坑安插据点。
他仔细思索着，陷入了纠结中。
苏葳并不打扰他，反倒站在一边，眸子中亮起蓝光，开始隔空处理起政务来了。
霍鸣大概思考了十分钟，才做出了决定。
他抬起头来，苏葳跟某人的交流也到了结尾。
“……好，先盯着他，等我回去再商量后续。”
苏葳挂掉通讯器，冲霍鸣点了点头：“一些阴谋诡计，还挺占用有限生命的宝贵时间的。怎么样，您思考的如何了？”
“我可以去矿坑替教会发展据点，甚至一年，两年，都无所谓。”
“哦？这样说的话，看来是有条件了？”
苏葳做出了倾听的姿势：“我洗耳恭听。”
霍鸣抬起眸子，眼睛里闪动着一些狠厉的光。
“我要杀个人，要亲手。”
苏葳扬了扬眉：“照您的身手，没自己动手的原因……对方是首都圈人？”
“眼下在潼关市。”
“啧……神仆？”
“我不知道，我不清楚对方的确切身份。”
“嘶……”
苏葳抬手摸了摸下巴。
“先容我去调查一下，如果不是神仆，那咱们就可以好好研究一下，该如何完成一次意外袭击了。对方有什么特征吗？”
“特征是，他的……运气很好。”
……
和苏葳谈话的两天后，第一军校的体考终于开始了。
数不清的浮空车悬停在军校的上方，全是霍鸣这辈子都没见过的豪华车型。
那些从浮空车里钻出来的学生无一不穿着各大运动品牌最新款的运动套装和鞋子，脸上洋溢着兴奋和自豪。
相比之下，那些从招待所里走出来的学生就难堪很多。
他们需要排队在校门口检查证件，有的人慌乱的把硅胶手环揣在口袋里，就算没人看他，也会觉得嘲讽和打量的目光从各个地方射过来，让人十分不自在。
霍鸣没带手环出门，所以出门的时候跟招待所的保安发生了一点儿冲突。
在霍鸣礼貌的将保安手里的钢制警棍撅成了一个直角后，保安也很礼貌的让开了。
所以面对一些仗势欺人的家伙，“礼貌”是关键。
他穿着夕阳镇上60块一套买的运动套装，拽掉袖口的抽丝，听到了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但这些指指点点和抽丝的衣服无关。
“那个就是济青……”
“把田御干进医院的猛男。”
“我瞧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啊？没啥腱子肉。”
“不只是田御，还有个谁——也进医院了。”
“田御好了吗？”
“好个屁，面部多处骨折，差点噶了，他这个学期肯定报废了。”
“该！”
“他爹妈不得闹？”
“关我屁事，被一预录生揍成傻逼，战斗系的脸都给他丢完了！”
“这猛男也是战斗系的吧？”
“肯定啊！林院长应该内定了吧？”
霍鸣挑了挑眉。
战斗系？
粗鲁。
哥们我可是技术兵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