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爽冷笑道:“想来公子平日对自己的妻妾并不喜爱,让她们独守空房,整日望穿秋水,如何能变得美貌?”
王襄哈哈一笑道:“阁下这可就错了。美貌乃天成,纵使我与妻妾们夜夜笙歌,也难掩其年老色衰。”
刘爽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徒,以目示叶水君。
叶水君被如此轻薄,早已怒火中烧,剑未出鞘,直接点向王襄胸口。
王襄左手一抬,想掀翻桌子。不想刘爽早已暗中按住,一抬之下纹丝不动,如此一慢,叶水君的剑已经到了眼前,双足在桌腿上猛踢,身子坐在凳子上横的倒飞出去。饶是如此,还是被叶水君点到胸口,只觉隐隐作痛。
王襄微微咧嘴,面上还是挂着淡淡微笑道:“原来是真人不露相。难怪脾气这么大,倒是在下小气了。”说着起身微微拱手道:“诸位可千万不要来晋阳。不然的话,我可能又要当新郎了。”说着哈哈一笑,大步走出去。
叶水君大怒,又要冲上,却被刘爽一把按住。叶水君回头道:“爽哥哥,我去宰了他!”刘爽道:“不急,不急,他会反应过来的。”叶水君奇道:“什么反应过来?”刘爽道:“从他刚刚展现的武功来看,他应该自己能察觉。就算他是个天赋异禀的纨绔子弟,王家屹立江湖这么久,不可能没有人看出来他受的伤乃是‘剑气纵横’。”
叶水君吃了一惊道:“糟糕,我们暴露了。”刘爽安慰道:“也不算,这招叫打草惊蛇,看看他们如何反应。”心想却想着:他们已经到了闻喜,再往北就是上党,很快就能到晋阳了,为何铸剑山庄和平原君府至今没有人来接应?
叶水君喜道:“这么说来,我做对了?”刘爽点点头道:“他们知道一个女子会用剑气纵横,一定会猜测你的身份。你觉得他们会猜测是谁?”叶水君道:“当然是我了。”刘爽道:“叶大小姐武功高强,但毕竟少出门,整个并州估计没几个人知道。而且你是紫薇剑的传人,你刚刚剑未出鞘,他未必能看出你用的是紫薇剑,而且这个剑如此之短……”
叶水君哈哈笑道:“我知道了,是表姐英缘。”刘爽点点头道:“英姐姐从蜀中千里迢迢来到并州,光这一条就够他们想出七八十种可能性了。”叶水君喜道:“太好了!爽哥哥你好厉害!”
这时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刘爽走出客栈门前,只是片刻,大地已经被染成一片白色,似是被精心打扫过一般一尘不染。
叶水君忍不住赞道:“好美啊!”她们在南中只见过高山上的雪,远看圣洁,近观恐惧。从未如此心平气和的看这片片雪花纷纷落地之奇景,不禁有些迷醉。
大雪整整下了一夜,第二天醒来时,天地间已经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风雪不挡路,刘爽和叶水君喝了些酒暖身子,踏着风雪出发。大雪中马跑不起来,只能慢慢地走,出城没多久,便看到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官道也被大雪遮住,只能勉强辨别。
走了不知多久,忽然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叶水君道:“爽哥哥你看,那个是不是昨天那个登徒子的马车?”
刘爽看车厢黝黑,白茫茫的雪地中显得十分突兀,道:“不用管他,我们直接走。”叶水君默默地点点头。
二人拨马绕过马车,叶水君忍不住回头一看,惊呼一声:“有人死了!”却见昨天那车夫趴在马车边上,鲜血横流,已经冻成红色的冰晶。
刘爽拨马停下,却见除了自己二人来的马蹄印,现场没有别人的痕迹,绕着马车转了一圈,没有看到王襄的影子。想召唤数万虫兵,但如此寒冷的天要不冬眠,要不冻死,尤其是在这三寸厚的雪地之下,估计什么也找不到。
刘爽最后来到车夫身前,用剑挑起门前的帘子,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示意叶水君绕到正面去看。叶水君顺着车厢看去,摇摇头道:“里面什么都没有。”
刘爽道:“走吧。”叶水君奇道:“不用管他?他虽然死了,但这样风吹雪打的,也怪可怜的。”刘爽道:“他的主人都不怕他当回事,我们又何必自作多情。”叶水君一想也是,道:“好!我听爽哥哥的。”
二人拨马继续上前,一路之上还是没有人。叶水君迟疑许久,终于还是道:“爽哥哥,我感觉那个车夫死的好奇怪。”刘爽道:“是很奇怪。”叶水君恍然大悟道:“爽哥哥早就看出来了,所以不让我替他收尸。”
刘爽道:“昨天的王襄就很奇怪。”叶水君想了想道:“奇怪?哪里奇怪了?不就是一个有钱人家的色鬼嘛。”刘爽道:“若不是昨天水君展示了武功,他甚至有可能用强。一个如此好色之徒,身上竟然只带了一个下人,没有带一个女眷,这本身就很奇怪。”
还有一点刘爽没有说,那就是他还当着刘爽的面故意如此说,更令人觉得可疑。
叶水君道:“爽哥哥觉得他是装的?”刘爽点点头道:“但又有一点奇怪,那就是他第一眼看到水君就想把你抓回去,又是典型的见色起意的登徒子。”叶水君道:“是很奇怪。”忽然脸色大变道:“难不成他已经认出我们了?”
刘爽点点头,又摇摇头。叶水君问道:“爽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刘爽道:“我也不知道。说他认出来了,有许多事情解释不了,说他没有认出来,许多行为又十分古怪。”
这时,忽听的一阵尖啸,剧烈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二人同时回头。叶水君只吓得魂飞魄散,却是那个明明已经死去的车夫竟驾着马车飞驰而来。
刘爽拨马让到一边,靠近叶水君。那马车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疾驰而过,那车夫手中忽然多了一条绳子,绳子末端是个圆圈,向叶水君套来。
刘爽大怒,扣银针在手,倏地弹出,银针正中那车夫右手内关穴。车夫手上一软,丢出的绳子毫无力道。叶水君这才反应过来,更是怒火中烧,剑鞘一挑,将绳圈挑到旁边的一根树枝上。那树枝有一个男子的大腿一般粗,不知为何,被锯掉了一截,只有断开的截面。
绳圈套在树枝上,车夫措手不及,被直接拉着掉下车,这时,忽然寒光一闪,车中飞出一柄飞刀,不偏不倚,正好斩断绳索,那车夫在地上滚了七八个圈子这才停下,地上雪厚,除了鼻青脸肿,倒没有什么重伤。
王襄从车厢窜出,站在车头,喝止住马。缓缓跳下车,把车夫扶起来,道:“你且去休息。”然后转向刘爽道:“阁下好眼力,看来不是初入江湖之徒。”
刘爽道:“阁下好手段,想来也不是一个寻常的登徒子。”王襄道:“在下家中有一妻三妾美娇娘,对这种庸脂俗粉没什么兴趣。”
刘爽心中之火腾然而起,“庸脂俗粉”在他听来,与骂人是个“婊子”没什么区别。登时龙渊剑出鞘,飞身刺向王襄。
王襄吃了一惊,正要抬头,刘爽剑锋一转,已经到了他的小腹,正中其“关元穴”。王襄面色大变,关元穴被废,这辈子估计很难再做男人了,急忙后撤。但刘爽之剑如影随形,只听得“噗”的一声闷响,封住了他的关元穴。
王襄疼的跪倒在地上,刘爽飞身而起,道:“走!”一面轻拍叶水君马臀,并排而去。
叶水君奇道:“他明明在车里,为什么我们刚刚没看到?”刘爽道:“我猜这个车子外表看似一个车厢,实则有至少两个仓,我们看到的只是外仓不是内仓,他就藏在内仓中。”叶水君道:“爽哥哥你早就发觉了吗?”
刘爽摇摇头道:“没有。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故意留了心眼。”叶水君道:“哪里奇怪?”刘爽道:“车子周围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很显然他们应该停在这儿很久,加之此处离闻喜不远,想来昨夜一直停在此处。但是如果是昨夜这里发生了凶杀,血液早就昨晚就被雪覆盖了,不可能还留在表面。”
叶水君不住点头道:“是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刘爽道:“更直接能证明他们昨夜就已经在这儿的是,打开车帘的瞬间,明显感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这说明他们昨夜都在车中取暖,是刚刚不久才假装成这个样子的。”
叶水君道:“没错没错,我也感受到了一股热气。但是他如果活着,我们一定能察觉,但他看着真的像是死了一样。”
刘爽道:“江湖中有一种类似青蛙冬眠的功夫,一旦使出,浑身的热量只会存留在内脏中,表面冰冷,如同死了一般。不过一般而言,这种功夫都是夏天用,毕竟这样天寒地冻的,手脚没有热量时间久了会被冻掉的。”
叶水君奇道:“这功夫有什么用?外公说如果双方是性命相搏,就算击败了对方,也要补刀确定他死了以绝后患。”刘爽道:“某些特殊情形会有用处吧。”
二人并未走远,话语全部清清楚楚地传入王襄耳中。
走了没多久,天上又开始飘落雪花,风也渐渐大起来。刘爽道:“按这样的脚程,我们赶不到前面的镇子了。”叶水君道:“这怎么办?”刘爽道:“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避风的山洞之类的地方。”
叶水君想了想,道:“爽哥哥,我听外公说此处到处是黄土,这黄土山下往往都会有窑洞,是羊倌们出去放羊时歇脚的地方。”刘爽从未听过此事,问道:“在土中挖洞岂不是很容易塌陷?”叶水君道:“我也不清楚。”
刘爽道:“英爷爷久居洛阳,所言一定不差。”举目四望,寒冬之际,没有树叶格挡,看的格外清楚,一眼扫过,没有找到窑洞,道:“现在倒也不急,我们边走边看。”
叶水君说的没错,没走多久,官道忽然收窄,两边的黄土坡脚下三三两两的出现许多窑洞,有的只有一孔,有的接二连三成群出现。
过了中午,风越来越紧,雪本来不大,但被风吹动,地上的,树上的雪花片片飞舞,竟似比昨日更大。二人翻身下马,找了个大的窑洞,连人带马都进去了。
这窑洞虽然没有门,但正好在避风口,洞内长达十几丈,比外面似乎也要暖一些。窑洞内有些基本的柴火和水,还有不多的高粱饼,还有一个破旧的羊铲立在旁边。
叶水君大笑,洞内声音层层叠叠,比平日里要大得多,道:“这就对了!外公说这些羊倌最是心善,他们平日里歇脚,担心有人因为各种原因要在此过夜,所以除非是被迫停留,大多离开时都会收拢收拢柴火,准备一些简单的水和食物,甚至还有铺盖。”一面说着,一面举起火折子向洞内走去,果然看到一个厚厚的草席,上面还有用草编织的被子,虽然未必保暖,但能抗风,躺着也舒服一些。实在不行还能当做柴火来烧。
叶水君继续往里面看,忽然尖叫一声。刘爽正准备生火,急忙赶过来,道:“怎么了!”叶水君指着前方道:“有个尸体!”
刘爽长舒一口气,他们常年在江湖上行走,过的是刀头舔血的生活,见到的尸体不计其数。顺着叶水君的手指看去,却心下一凛,只见披头散发、其衣皮蒙毛,双目圆睁,露出森森白牙,看着像是个野人。但脖子上套着黄金饰品,手上也戴着两个宝石戒指,又像是富贵人家。
刘爽举火走近,只见此人身形极高,似有一丈,浑身上下肌肉盘根错节着,心口处插着三支短箭,鲜血喷射而出,染红了半个身子和半张脸,昏黄的灯光之下,看着十分恐怖。
顺着身子向下,看其腰间有一柄弯刀,右手按在弯刀之上,左手背在身后,像是准备拔刀,却被人连射三箭。腿上也裹着兽皮,脚上穿着一双大皮靴,一根火把掉在脚边,烧了半只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