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萍艰难地把手中画像握在手中,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走出木屋的是她,看向郑开奇的也是她。
“我强烈要求,参与接下来的行动。”
“恩。”郑开奇不置可否,“画的几分像?”
“虽然手有点生,也会有八成以上相似。只要他们在日占区的户籍档案里,我就能找到她们。”
“你回去吧。”郑开奇说道。
杜如萍站在那不动,“你还没答应我的要求。”
郑开奇说道:“你家男人参加,就等于你参加了。”
“我——”
左轮正好奇看着这两人的对话,有些不明所以,突然坐着的男人喝道:“滚,快滚。”
女人明显吓了一跳,生气的扭着腰离开。她走的快,很快就消失在草丛之中。
好一会,旁边才有个男人,低声说道:“下次,对我媳妇,客气点啊。”
与其说是在指责,不如说是要求。
坐在木门前的那人在左轮注视中站了起来。
郑开奇纠正了自己的态度,对小田说道:“对不住,有些急躁了,替我向你媳妇道歉。”
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虫鸣,在安静的郊外分外刺耳。
左轮医生微微惊讶,就见除了刚站起来的年轻人,其余几人全都弹射出去,循着声音来的地方奔去。
这突然的变化吓了他一跳。
“不用惊慌,医生。”
他背后的草丛里走出来一个拄拐的青衣老道,老道面容悲戚,说道:“一切痛苦,都是今生孽缘,很快就会过去的。”
左轮医生打起了磕巴,“我,我是快要被灭口了么?”
郑开奇看不下去了,喝道:“道爷,要不你歇会?够乱的了。”
柴老道正在气头上,呵呵道:“你头上是谁?三清还是尼佛?恩?道爷我正气恼,小心我这拐中大保——”
郑开奇无奈道:“你再多叨叨一句,以后就待在那里,休想出来一步。”
老道立马闭上了嘴。
郑开奇这次为了快速,隐秘,自己部下又严重缺人,把租界里振邦货场里几个能带出来的都叫了出来。
当然,彼此都做了简单的伪装。
只有老道我行我素,一把年纪了又不能把话说他脸上。
随他去。
很快,气喘吁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把左轮给镇住,一群黑衣白褂的人抬着八口棺材进了左轮的视界。
“哥,齐了。”
“好。”郑开奇说道:“弟兄们,都去等着。”
随即,那么多人潮水一样退去,现场只剩下他和左轮。
“左轮医生?”
“哎?”
“来吧。”郑开奇举步进了木屋子。
左轮医生没有别的不知道,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硬着头皮进去,脚一踏进去,就感觉一股凉意。
只见在角落里有一个硕大的浴缸,浴缸里全是冰。
当然,他根本不会第一时间看那浴缸,而是被木屋里横七竖八的凄惨尸体吓到。
粗略一看,是八具。
清一色女性。年龄在十几岁到三十岁不等。
左轮只感觉肠胃翻滚,又狠狠压下。
“辛苦了。”
郑开奇说道,拿出来一摞子纸,“请把她们的伤势挨个写出来,并注明死亡原因。”
左轮震惊了。
他终于明白,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欲言又止。
“此事,不会牵扯到你,放心。”郑开奇说道,“说这话可能贬低了你,但要让你知道我的决心,你放心做,做完会有人送你离开。
就像无人知道你来一样,无人知道你来过。”
郑开奇往外走,“如果可以,请在一个时辰内做完。”
左轮根本无法拒绝这个请求。
他的手青筋暴露,咬牙道:“好。”
他不清楚这些人的身份,却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复仇。
郑开奇出了木屋,仔细检查了八个棺材。
不是最好的,更不是最差的。
在这个世道,连棺材都是稀罕品,根本供不应求,即便这样,大部分人也用不起。
其实这个世道,能为别人做的事情并不多。
更多的是处理后事。
老道慢慢走了过来,问道,“我是不是见过你?”
郑开奇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老道叹了口气,“随便吧。”他坐在郑开奇身边,像个普通的迟暮老人,“世道啊。”
小油王走了过来,看了眼老道,坐在郑开奇身边,说道:“刚才的口哨声,很熟悉。”
“忘了它。”郑开奇严肃道。
“好。”小油王面有喜色,一闪而过。
那应该是小张三的声音。
那些黑衣白褂的人,也应该是张老三的人,其他组织,很少有这么训练有素的青帮的人。
他们不止一次私底下议论过小张三和郑开奇的决裂。
除了阿标,大家都认为是一场苦肉计,只是不大明白为什么。
“道爷,你去那边休息休息。”郑开奇说道。
老道越发觉得这个人很面熟,见他说一不二的语气,他识趣的慢慢爬起来,也去了外围
郑开奇说道:“小刘,等这阵子过后,你去督察处吧。”
小油王有些意外,更多的是不舍。
“哥,为什么?”
“不为什么。”郑开奇看着小油王,“这阵子你跟着那个日本纨绔,辛苦了。”
“不辛苦,哥。”小油王不知道怎么的,有些哽咽。
“这个世道需要的不光是我们这样的人,还需要我们这样的人在各个岗位,各个职能部门。哥的能力有限,只能把你们往各个警备部门送。
你得过日本人的勋章,做出过贡献,加上我与督察处几位大佬也算是认识。让你去,也算是名正言顺。”
小油王还有些不愿意,郑开奇挤出微笑,“实在不愿意,那就算了。”
小油王心中大喜,听见郑开奇说道,:去监狱做狱警也可以。”
“那算了,我还是去督察处吧。”
去监狱,可能很长时间才能见郑开奇一面。督察处就不一样,作为监管警察局的部门,经常跟特务科打交道的。
也算是特务部门的一个变种。
“不管去了哪里都好好干。”
郑开奇抬头看着月亮,“就像它,虽然不在上海,上海人却都能看见它。”
“什么意思啊哥。”
郑开奇笑了笑,“没事。我只是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