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开奇第一次来到这个被小郭的父亲老郭反复提及的非常好的庙会地点。
打眼一看比宪兵队的兵场还要大一些,郑开奇对地面要求很高,必须平整。
“舞台不能小,小了没东西看,是不是?”
“本意是我博女人一笑搞的,但如果与我交好的日本人要来,总不能也坐在地上,是不是?马扎?得做一个二楼。”
舞台正对面,郑开奇要求师傅做一个平地起的两层木楼,作为贵宾席。
“目前报名的人数有多少?”郑开奇问道。
“几百人有了吧?”老郭在旁掂量着郑开奇的态度冷暖,不知道这人数是多还是少,顺不顺他的心。
南郊地面上的百姓都知道,白老汉的女婿是个厉害人物,敢殴打日本军官,还有高官去他家里做客,一家人惹不起。
而老郭的耳目自然知道上海滩这阵子发生的各种事情,其中光郑开奇身上的光芒,就多的让我睁不开眼。
宪兵司令部特高科算是他们顶头上司了吧?跑到人家领导门口去骂街。
跟日本人争抢日本娘们军官,说是被群殴在风情街,其实自己单挑众人,双方谁也没占便宜,最重要的事双方都没有挨骂,作为宪兵军纪处的特高科中佐,亲临现场也没怎么演两个人。
这里面透露的信息太过震惊,就是这个中国人,在特高科面前站得像个人。
男人争风吃醋争到领导面前还不退缩,不管是什么行业,都算是好样的。
可怜白家那个小媳妇,长相是极好的,却也不懂俘获男人的心。
老郭在郑开奇身边第一次有了伴君如伴虎的不安与谨慎,之前 这个庙会的地面是个万人坑,埋的时候也是坑坑洼洼,白冰来看过这里,也提过好像不是很平,当时老郭没在意。
能心平气和的跟她聊天,一方面是他大佬的修养,一方面是他的男人是他儿子的顶头上司,最后才是他男人是特务。哪里还会在意一个小媳妇的要求?哼哼哈哈就过去。
但自从他听到越来越多郑开奇的事情,他终于在某个无法入眠的午夜做了决定,第二天就安排人平整了地面,自己也时不时在督战,争取让现场铺设的好一些。
“舞台上的台子是东北来的落叶松制作而成,抹上桐油,这里能坚持很长时间。”
“舞台上的道具桌椅板凳都是黄花梨做的。”
“灯光呢?”郑开奇一挑眼,他自然看得出,地面刚刚平整的痕迹。
这个地方处理了个半月了,老郭的心境起伏挺大的嘛。
“灯正在联系灯厂,让他们来现场看看,出个合适的方案,专业的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郑开奇呵呵笑道:“你办事我放心。这里就交给你了。”
两人边走边聊,老郭是青帮出身,后来货运码头被日本占领太多后,他组织了劳工联盟,说的好听,就是纠结了以前的瘪三小赤佬,专门卸货装货。
郑开奇既然感兴趣,老郭就简单聊了聊,这几天吴淞口货运码头的情况。
本是闲聊,郑开奇却敏锐发现了一个现象。
老郭提起,吴淞口专门接待远洋停泊的码头上最近搞起了员工培训,一大批专门负责牵引船工作的水手船夫,以及相应的服务人员都开始封闭训练。
训练内容是日式礼仪及其专业内容的口语。
郑开奇多问了句口语内容是什么,老郭就开始摇头。对于日语,他懂个毛线怎么织毛衣?
中午老郭请几人吃饭,看了小郭的面子,郑开奇破例跟他以及老郭手下的几个头目吃饭,言语间对小郭满口夸赞。
老郭是个生意人,也不说其他。光聊对这个庙会细节的上心。
现在来报名的所谓艺人,大多数都是滥竽充数的事也提了提,却没提每人三块法币赏钱的事儿。
郑开奇说道,“既然是过年图个乐呵,无所谓会不会手艺,会说吉祥话,会讨吉利就行,我就是图个开心。钱是王八蛋,赚了就为了开心,你大可放出话去,只要会说吉祥话,来者不拒,来了就有赏钱,就能吃顿过年饱饭。”
老郭喝多了,语重心长,说道:“郑队长,有些人喂不饱的,我理解你想图个乐呵,不过这个钱。这样花出去不是打了水漂?”
郑开奇摇头道:“几百上千法币,算个什么钱,让几百人诚心拜年,我觉得更爽。叔啊,你能这样劝我,就是把我当了自家人,我也劝你一句,钱赚不够的,让自己在这个世道开心快乐,更难得,钱赚的再多,日本人想个法子收拾一顿,就是花花大洋流出去,你说是不是?”
几个小头目不以为然,老郭却微微点头沉吟不语。
郑开奇说的在理不在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这样说。会不会是日本人的意思呢?
日本人又想巧立名目征收钱财了?
郑开奇本意不是提醒老郭如何,只是想让他积点德。
回到特务科,听刚从陆军医院回来的老刘说起,楚老二两人已经脱离了危险,他还好一些,卫影的治疗并不是很跟得上,伤口发炎,治疗不彻底,以后估计得带点毛病。
老刘回来后,就问了这阵子清查酒店宾馆的结果,三大队队长报告了情况。很快,郑开奇就被叫到了办公室,问询柏连胜的情况。
郑开奇惊讶道:“还有这事?”他直接用了老刘办公室电话打到自己办公室,“让池生过来,抓紧。”
老刘满意于郑开奇的态度,他并没有恃宠而骄。
池生推门进来,胳膊上还有绷带。
“你家亲戚被你私自放了?还有这事?你脑子不小啊。”
池生又惶恐又紧张,解释了一下,那边郭达也推门进来,打了个嗝说道:“这小子是找刘队长报备的,我觉得这点小事没必要惊动副大队,就自己办了。确实是池生的亲戚。我都问过了。”
刘晓娣坐在那不说话,老刘笑眯眯的。
郑开奇连说“胡闹,胡闹”,对郭达说道,“知道酒哥疼我的人,又想给刘哥分担些压力,但有些事情咱们得以身作则,不能给科长添麻烦的。”
以前池生只做下属,凡事都由郑开奇出头或者命令下达,没有体会,现在以一个潜伏者的身份听郑开奇说话,才明白语言的艺术,知晓郑开奇能成功,左右逢源,除了送钱送到位,真的是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