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还是把事情想的简单了。
因为他的原因,日本人对包括游龙码头在内的周围几大码头翻了个彻底,在找被抓又逃掉的共党嫌犯。
为此,很多码头老板和货场主都瑟瑟发抖,惶惶不可终日,他们更希望早点抓住共产党,还码头一个朗朗乾坤,起码日本人不会在这里胡搅蛮缠。
老刘见游龙码头不行,就去了其他码头,最终在渔火码头找了个胆子大的船坞老板,在那里卸货帮忙。
都是苦力出身,他很快跟其他人混熟,中午啃窝窝头时,还能闲聊。
他才听说,在渔火码头,没几个敢现在动货船的,但,他们的老板算一个。
老刘就上了心,几次搬运后,他还真看见了那老板,喝着茶,听着收音机里的评弹,自得其乐。
中午休息,老刘假借家中有事离开码头,那包工头还叮嘱他下午早点来,货物太多需要人手。
他心疼不已的叫了黄包车,去了南郊的鸿运茶楼。
叫了个黄包车,顶上他吃顿简短的午饭,有些心疼。
鸿运茶楼离南城门只有百米路程,李默说的小吃摊就在茶馆对面。
他要了几个生煎,每吃一口就感到了罪孽。
好吃,就是太贵。
那边,李默捧着一袋糖炒栗子慢悠悠走了过来。老刘苦口婆心起来,“黑犬,你堕落了。”
李默:......
“组织资金紧缺,你怎么还能吃糖炒栗子?这得多少钱?”
李默:.......
心想按照老刘的标准,那郑开奇确实该拉出去枪毙的。
糖炒栗子多少钱?那小子一身行头得多少钱?还有那该死的齐多娣,现在去哪嘴里都一股浓浓的咖啡味.......
“你怎么隔天就来了?”李默还是有些惊讶的。
昨天晚上刚见了面,老刘这么快就发现问题了。
老刘点头道:“日本人正在码头玩了命的找我,游龙码头是去不了,我就去了渔火码头。那边有个很厉害的老板,我想着赶紧找找你,说不定能找到一条海运的路子,找到棉装可以直接送到新四军潜藏的海域。”
渔火码头?
这个名字好熟悉。
李默瞬间惊醒。
这不是齐多娣让他带话给郑开奇,那个十三太保之一船长潜藏的渔火码头么?
“哦?什么老板那么牛逼?”李默笑了,“路子很硬么?”
“硬。”老刘低声道:“日本人把那一块的码头都翻遍了,大家都不敢伸手动弹,唯独那个老板,手下的人动作依旧,大张旗鼓的搬运。而且我试过了,很多货物都是违禁品,有烟土,有糖,还有大米。虽然数量不多,但肯定有的。我敢保证。”
老刘兴奋道:“你说,这样的老板,会不会背景很硬?家里有人在伪政权里上班,才对日本人有恃无恐?这种人见了钱什么都敢干的。说不得我们可以利用利用。”
李默怦然心动。
渔火码头有个这么强的船主?
会不会是十三太保里的船长?
因为有日本人撑腰和隐藏的身份,他根本不怕日本的审查?
这是个重要的消息。
李默并没有把推论告诉老刘,转而道:“嗯,这个情况很重要,我会上报的。老刘,既然那边那么危险,你还是要注意安全。毕竟,日本人能控制上海,肯定不是吃干饭的。地工第一要务就是在没有任务时,保护好自己。”
老刘自然应承你放心。他会注意。
李默要了两碗面汤。
上海虽然主要吃米,但现在大米是军需,大家都开始吃窝窝头,家庭好的吃白面馒头,能吃上生煎,就是上等家庭了。
老刘试探问道:“是不是,咱们现在的条件,比以前好了些?”
李默默了默,笑了,“组织里现在有几个比较有钱的同志加入,咱们几条线上的生活比之前好了些。”
老刘依旧忧心忡忡,“还是要谨慎!我也看报纸,咱们这段时间,折损也比较大。市长的秘书听说都被挖出来了。”
李默想笑,最终还是忍住,狠狠点头。
郑开奇的身份是绝密,他一点风口也不能露,别说老刘了,就是老孟现在突然出现,很多情报也得中央局的上层来跟他说,也轮不到李默多嘴。
这是纪律。
“对了。”老刘兴奋道,“前几天的报纸我也看了,说咱们从西郊监狱里救出一大批同志,我当时看了,晚上都睡不着觉,真是够厉害的,这段时间,咱们也不是毫无收获啊。”
李默点头,赞叹道:“是啊,虽然不知道是哪条线上的同志做的,不过日本人都敢于承认,那肯定是真的。咱们的战线力量越来越有分量。我相信,日本人不会在上海猖狂多久的。”
如果不是为了给叶维美一个交代,日本人不会在报纸上泄露太多情报。
上海的报刊宣传,敢于说真话的良心编辑,是越来越少了。
“哦?不是咱们这条线做的?我还以为是你亲自入监狱做的呢。”老刘有些失望,“老孟这条线,之前可是上海地下最成功最活跃的地下交通线了。”
“会好起来的。”李默宽慰了几句,“老孟一旦回来,一切都会改观。”
“还有郑开奇那小子,先让他多活几天。”老刘恶狠狠道,他始终惦记着郑开奇。
喝完了面汤,老刘起身道:“我该走了,下午还得干活,码头那边的情况你记得上报。”
“放心吧。”李默兀自在那喝着汤。
“对了,”老刘问道,“我看你眼睛一直盯着周围看,是这里有什么情况么?”
李默想了想,说道:“前几天我在南郊溜达,被人认出来了,也就是西郊监狱出事的那几天。没办法,养了好几天的伤。我被子弹打中了后腰,躺在床上几天不能动。这几天刚出来,有些心有余悸。见笑了。”
“这话说的,咱们被日本人和汉奸走狗追杀又不是一天两天,怎么会笑话你?多小心是好的。”
老刘转而安慰李默几句,叫了黄包车离开。
李默擦干净嘴,眼睛瞥向鸿运茶楼。
他今天进去喝了会茶,并在半个多小时前,在不远处的客栈入住,并叫了餐。就是那个高瘦青年送的餐。他说着标准的上海俚语,对周围的事情门儿清。就连性格,都是比较常见的本土店小二那种,稍微碎嘴,又有些阳光。
如果不是确定他是日本人,李默绝对不会相信他有问题。
他跟大多数受着压迫又有点工作做的贫苦人民家的懂事孩子没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