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你说什么?”
程素眉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站在女孩身后。
她隐约听到了夏初糖的自言自语。
不过,只有零星的几个字,不是特别真切。
夏初糖对程素眉没有隐瞒的必要,直言道:“程阿姨,还记得我跟你讲过上辈子的事吧?”
“嗯!”程素眉点头,“记得。”
“我重生后,一直都觉得陆城渊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夏初糖扯了扯嘴角,望着病房里的男人,淡淡道:“但是我始终不知道这熟悉从哪里来。直到前段时间我受伤,意识模糊的时候,我终于知道。原来他就是帮了我的医生。”
“这么巧的吗?”程素眉非常意外。
初见夏初糖的时候,她就听小姑娘说过上辈子的经历。
夏初糖讲述了她糟糕的前世后,还念念不忘最后帮了她一把的医生。
上一世母亲还是因为耽误了太久,没有救治回来。
但是这位医生的出手帮忙,是上辈子为数不多让夏初糖感觉到温暖的时刻。
遇见程素眉之后,夏初糖还托她帮忙找找这位上辈子的“恩人”。
“既然是上辈子的事,你其实不用太介怀。”程素眉不想这么年轻的女孩背负这些:“我想,城渊他帮你,也不是寄望你要回报。 ”
夏初糖轻轻点头,微笑:“程阿姨,不管陆城渊是不是寄望我回报,我的道德感都要求我要报答这份恩情。”
“所以,刚才我没听错,你跟何医生……”
“嗯,我答应用自己的血救陆城渊。”
程素眉一下子揪心起来:“糖糖,这样做很可能会让你有危险……你……”
程素眉不想虚伪地说不用救。
她的儿子命在旦夕,她肯定希望夏初糖可以帮忙。
可这个年轻的女孩,生命也很宝贵。
如果为了救陆城渊而出什么岔子,程素眉怎么面对李惠一家呢?
“程阿姨,刚才何医生已经说清楚危险了。”
夏初糖笑着说道:“在这之前,我想回家一趟。”
夏初糖想,在最后时刻,应该跟家人在一起。
“糖糖——”程素眉心里感动,却无法开口劝说女孩放弃帮忙。
夏初糖轻轻抱了抱女人,笑容灿烂:“程阿姨,你别有心理负担。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程素眉哽咽道:“糖糖,谢谢你。”
女孩离开后,程素眉站在病房外看着昏迷的儿子,悲伤喃喃:“城渊,你的女孩也许会死。你怎么忍心呢?”
滴滴滴滴——icu病房的仪器突然发出刺耳警报。
程素眉慌忙去找医生:“护士——”
病房内的男人,此时站在手术室外。
“求求你们,先救救我妈妈!”
不远处,地上跪着一个面容憔悴,穿着朴素的年轻女人。
她不停地对着医生护士磕头求助,只为能博得一份同情,让伤重的母亲可以先治疗。
只可惜,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没有谁为她停下脚步。
医院每天有那么多悲伤,如果医护人员每个都要同情一遍,恐怕也不用生活了。
陆城渊站在原地看了片刻,他下意识说出一个名字:“糖糖。”
“咦?陆大夫你认识那个女人啊?”旁边的同事惊讶问道。
“嗯……不认识。”
陆城渊低头看自己的手,修若梅骨,没有一点点伤疤的光洁皮肤。
熟悉又陌生。
“这个女人叫夏初糖,她母亲刚被送来,好像是出车祸了,急需手术。但是她连押金都拿不出来!”
同事拿着资料摇摇头,叹气:“也是二十八九岁了,连几万块都拿不出。不知道这些年干什么去了。”
“先救人。”陆城渊又机械说了一句。
“陆城渊,我没听错吧?”
听到科里最年轻的副院长开口,同事很意外:“不是你说的,当医生要少些同情心吗?”
陆城渊刚上任就提出:要少些同情心,多磨练医术。
所谓医者仁心,是以医为主,用精湛的医术救治一个病人,可比同情心泛滥有用多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
陆院长自己同情心泛滥了?
陆城渊也不知道怎么了,等他再说话时,自己已经站在了跪地女人的面前。
“求求你,救救我妈!”
女人跪着往前挪了两步,抬起头哀求:“我会还你钱的,我一定会……”
陆城渊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可怜女人,心口划过一阵剧痛,“好,我帮你。”
“真的吗?医生!?你说会帮我?是吗?”
地上女人红肿的眼睛绽放出一丝光彩,再三确认。
“我会帮你。去给你母亲办理手续吧。”陆城渊点点头。
女人拿着医生写的条子,快速冲去了手术室,最后回头深深看了眼帮忙的医生。
可惜,这位好心医生戴着口罩,没有看到他的样貌。
不过这个医生的眼睛,真好看啊,露出的鼻梁也好看……夏初糖这样想着。
陆城渊回到办公室,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遗忘了什么呢?
靠在办公椅上,望着窗外的夜色,陆城渊再次沉睡。
“陆大夫,来了个割腕的病人。您快去看看!”
陆城渊被护士拍醒,他有些茫然看了看自己的手。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再次袭来。
“年纪轻轻有什么想不开啊。现在小姑娘怎么回事儿?”
“听说是给男孩子表白,当着全校被拒绝,一时间想不开呢。”
“这有什么想不开的?就算不拒绝又怎么样?还能结婚还是咋地?”
陆城渊听到护士们的议论,蹙眉接过病历记录——
姓名:夏初糖
性别:女
年龄:16
病因:腕部利器割伤,伤口……
“夏初糖——”陆城渊眉宇轻皱,总觉得这个名字熟悉极了。
可又想不起来,他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熟悉感。
为女孩缝合腕部伤口,陆城渊尽量细致手下的动作。
小姑娘还那么年轻,以后手腕上留下一条丑陋的疤还怎么找婆家呢?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陆城渊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一向以冷漠被外界说无情,怎么会在意病人好不好找婆家这种事?
“医生,你叫什么名字?我觉得好像见过你。”
病床上醒来的小姑娘顶着一张“五彩斑斓”的脸,歪着头问。
陆城渊一阵心悸,冷着声调:“陆城渊。你可以说自己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