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城渊刻意给车上的几人留了单独说话的时间。
    他向村长交代：“这个人麻烦您帮忙看着点，别让他胡来。如果他有什么动向，麻烦您及时联系我。”
    村长接过男人递来的纸条，上面写有呼机号码和座机号。
    “行，陆医生你就放心吧。”村长一口答应。
    ……
    夏初糖走近轿车，听到姥姥的哭声从车里传出。
    “姥。”
    夏初糖拉开车门，看着后座上伤心欲绝的老人，安慰道：“以后有我和妈妈陪着您，您别难过了。”
    见老人没有止住哭泣的意思，夏初糖故意嘟嘴嗔怪：“姥，该不会你重男轻女，不喜欢我吧？”
    “你这孩子！”李惠瞪了眼女儿。
    老太太倒是因为这句话，哭声没那么大了。
    “要是真的重男轻女，当年我那么困难，就把你妈妈送给人家了。”赵大妈抽泣说道。
    当年赵大妈被婆家赶出来，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从陇市辗转来到西海。
    路上的各种艰辛让她甚至不敢回忆。
    那么难那么苦的时候，赵大妈从没想过放弃孩子。
    可现在……
    亲眼看见儿子的种种恶行，老太太心寒到无法言语。
    “姥，舅舅给小花定亲，这是犯法的事儿。”
    夏初糖一脸担心，“要是以后我想吃公家饭，他这些行为，会影响我考大学……”
    “真的吗？”
    赵老太太坐直身体，紧张：“这么严重？”
    没等夏初糖回答，陆城渊走过来给出答案：“是比较麻烦。糖糖以后要是想考好一点的大学，一旦李骏出了问题，z审就很难过了。”
    “哎呀，那咋办啊！”
    赵大妈一脸焦急，“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老太太心里后悔呀。
    好端端的，她跑来看什么儿子！
    陆城渊发动车子，安慰道：“奶奶，其实来了挺好。幸亏今天及时发现，要是等他真把女儿嫁人，那才麻烦。”
    “那以后咋办啊。”
    李惠更担心的是之后，“我看我哥那样子，还得出事。”
    “我跟村长说了，让他帮忙看着点人。”
    陆城渊看了眼副驾驶坐着的女孩，弯了弯唇角：“起码要坚持到糖糖考上大学。”
    “那真是太麻烦陆大夫您了。”李惠心里稍稍踏实了些。
    回去的路上，天色逐渐暗下来，山路崎岖，路况又不好，车上没人说话，都怕打扰开车陆城渊。
    等回到家里，已经快12点了。
    赵大妈身心疲惫，进屋睡觉去了。
    “妈。我想出去一趟。”夏初糖小声说道。
    李惠看了眼时间，不解：“这么晚了，你出去干嘛？”
    “妈，你也知道这么晚了。”
    夏初糖提醒道，“咱们出去一天，人家陆大夫一口饭都没吃。”
    从早晨在车站接到她们，一直忙到了现在。
    原本打算在村委会吃饭，也因为李骏家的破事儿耽误了。
    人家陆城渊饿着肚子跑了一天。
    李惠猛拍脑门，自责：“瞧我这脑子。”
    赶忙拿出身上仅剩的三十几元，交给女儿：“你去请陆大夫吃点东西。”
    “糖糖，对不起。这钱妈妈会再想办法。”
    夏初糖赶忙把钱推回去，“妈，我身上钱没花完。这个你留着。”
    母亲身上剩有多少钱，她非常清楚。
    二人正说话呢，有人在外面敲门。
    从猫眼一瞧，正是停好车回来的陆城渊。
    “陆大夫。”
    李惠打开门，满脸歉意：“今天真是太对不住了。大过节的，辛苦您跟着跑了一天……”
    陆城渊含蓄笑了笑，“咱们一起出去吃点东西吧？”
    他没吃饭，夏初糖一家子也没吃东西。
    “太晚了，我吃了胃不舒服。”
    李惠哪里好意思跟着去吃饭。
    再说，她也拿不出来太多钱请客。
    推了推女儿：“陆大夫，你和糖糖去吃。”
    “那我们吃完就回来。”
    陆城渊没有强求，又问：“阿姨，您想吃什么？我们给您带回来。”
    “不要不要，我真不饿。”李惠连连摆手。
    看着二人下楼去，李惠关上房门，敲开了母亲的屋子。
    赵大妈其实也没睡着，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哪里能睡安稳。
    见女儿进来，问：“糖糖和陆大夫去吃饭了？”
    “嗯。咱们让人家陆大夫跟着跑了一天，总不好连饭都不吃。”
    看到母亲红肿的眼睛，李惠叹了一口气，去拿淘了条毛巾。
    给老太太覆着，温声，“妈，你眼睛刚好。不能这么哭。别再掉眼泪了。”
    “我也不想哭。”
    老太太靠在床头上，声音无力：“我想了一路，都想不明白，骏骏咋会变成这样子！他恨咱们就算了，那小花是她亲闺女吧？他怎么忍心把孩子嫁给个老头子！”
    “妈，我说句话您别生气。”
    李惠垂着眸子，手指搅在一起，“小时候，他抢我的东西您从不说。还有上学的时候，明明咱们没什么钱，他要玩具你都买。”
    赵大妈娘仨都寄人篱下，可李骏是真的没吃什么苦。
    只有李惠的日子不好过。
    小小年纪的她，要帮着母亲一起洗衣服烧火做饭。
    到了冬天她的手经常被冻出疮，可就算这样，还是要打井水干活。
    而比她大几岁的李骏，则是在炉子边看连环画。
    还有烤洋芋，烤红薯吃着。
    夏天能吃到西瓜水果，过年过节的时候能吃到鸡蛋羹，肉骨头。
    赵兰英像是和赵大妈达成一致，也从没说过李骏一句不是。
    反倒是李惠，做错一点事儿，就会被劈头盖脸骂一顿，扫帚招呼。
    “但凡那时候您不惯着他，现在也不至于成这样子。”
    李惠的童年很苦，现在回忆都觉得委屈。
    赵大妈半响没说话，取下毛巾，回忆：“当年赵兰英跟我说，骏骏是我唯一的依靠。
    让我多惯着点孩子，让他知道我的好……对不起，惠惠，是我错了！”
    今天看到了李骏的行为，赵大妈才反应过来。
    惯子如杀子！
    她把儿子给养废了！
    如果让李骏从小和李惠吃一样吃苦，儿子也许不会变成这样一无是处，行为混账的东西。
    “妈，以前的事多说也没用。”
    李惠抿了抿唇，一鼓作气，说出心里想法：“但是以后我不想联系我哥了。起码在糖糖高考完之前，我不想再和他打交道。”
    “你放心，我这次不会糊涂。”
    赵大妈表明态度，“绝对不会让李骏影响糖糖的前途。”
    有了母亲承诺，李惠稍稍放心，感叹：“糖糖也是运气好，遇见了陆大夫。多亏了他……”
    “阿嚏——”夏初糖打了个喷嚏。
    陆城渊脱下身上的西装，给女孩披在肩膀上，笑：“半夜出来，也不知道穿件外套。”
    “害，这一天搞得我脑袋昏昏沉沉。”
    夏初糖揉了揉太阳穴，看着对面的男人，真诚道：“陆城渊，谢谢你。幸亏你在。”
    陆城渊正要说女孩不用这么客气，就看到她从兜里拿出一摞钞票，放在他的面前。
    “我现在只有这么多钱，先还给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