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分之九十？”
    方定北似乎没有意外：“也就是说，你可以完全自主的决定这款人工智能所有事项，不会有任何人会提出质疑，对吧？”
    王烁皱了皱眉，从方定北的语气中，他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但他还是点了点头道：“是的。”
    方定北轻轻颔首，又问道：“学弟，这款人工智能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参与了研发？我是指可以深度参与，接触到核心技术的那种。”
    不安感更甚，王烁微微摇头，迎上方定北略带奇异的眼神，说道：“除了我，没人知道零的整体框架和实现路径，包括源代码也是。”
    “这样吗？”
    方定北轻轻点头，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掌食指轻轻敲击着，似乎若有所思。
    王烁看着方定北奇怪的表现，心里的古怪感渐浓。
    刚刚方定北问的这些问题，似乎不是临时起意问出来的，更像是早有准备。
    如果是这样的话……
    还没等王烁细想，方定北的声音再次响起。
    “学弟，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要代表市政府向你们公司注资，并且要求控股份额达到百分之四十以上，你愿意吗？”
    王烁愣住了。
    市政府要注资？
    这不是要把前沿科技从私企变成国企的节奏？
    “师哥。”
    王烁皱了皱眉：“我可以拒绝吗？”
    前沿科技是自己实现目标的重要手段，他不想也不允许受到外力掣肘，即便这个外力来自于国家层面。
    所有人，包括柳叶眉和林俊峰在内，都以为他身后有一个实力雄厚的研发团队，但他清楚，所谓的研发团队根本就不存在，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在这样的情况下变成国企对他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最大的问题是，变成国企之后，他就得接受华夏官方的监督和控制，有关的人事任命和财务分配都会受到影响，研发更是无从谈起——钱都没了，拿什么研发？
    所以，他必须拒绝，起码现在得拒绝。
    “当然可以。公司是你的，接受与否全凭自愿。”
    方定北笑着道：“这方面，政府还是很公平的。”
    王烁松了口气，说道：“多谢师哥。”
    如果这位要强制，他就真的要考虑要不要全面倒向军方了，至少倒向军方，在自己表现出足够价值的情况下，再加上郑颐的关系，应该可以保持一定的自主性。
    到时候拉上军部和政府扯皮，自己也能安安心心的做事情。
    不过现在看来，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
    “学弟。”
    没有给王烁多余思考的时间，方定北又道：“如果，仍然是如果。如果我要你将你公司的人工智能所有的技术资料出售给市政府指定的单位，并且同步移交相关知识产权，你愿意吗？”
    王烁微微摇头，态度明确。
    方定北没有丝毫不悦，笑着拍了拍王烁的肩膀：“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我还是想试试。学弟，我希望今后不论是谁来问你上面的问题，你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态度还可以强硬一些，毕竟，我不会逼你，不代表那些人不会逼你。”
    王烁微微皱眉：“师哥，这是什么意思？还会有人来？”
    “一些自以为是的人罢了。”
    方定北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说道：“学弟，你的公司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不引人注目，在某些人眼中，你们的产品比黑暗中的灯泡更明亮，招惹一些苍蝇蚊子很正常。”
    王烁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懂。
    这就是他讨厌文人的地方，明明一件事两句话可以说的很清楚，他们非要绕圈子绕很远。
    似乎看出了王烁的困境，方定北瞥了他一眼，貌似不经意的道：“我今天说的话，出了这个门我可就不会承认了。”
    王烁竖起耳朵倾听。
    方定北淡淡道：“昨天，市工商管理局接到上级移交下来的举报材料，举报内容为某公司涉嫌网络欺诈和非法侵害商业秘密，而被举报人，就是学弟你的……前沿科技。”
    王烁有些发懵。
    自己被举报了？
    而且还是两项罪名？
    旁边的丁丛生和曾教授也勃然色变。
    “方市长，这是怎么回事？”
    丁丛生有些焦急的问道。
    方定北没有回答，而是看向王烁道：“举报者对涉嫌网络欺诈并没有详细说明，但侵害商业秘密这一条，他们提供了详实的证据，内容包括设计框架导图和部分前置的简单源代码。学弟，这里面的含义，你明白吧？”
    王烁脸色严肃的点点头：“他们没办法在产品上打败我，所以想通过国家打击我。”
    从最开始美股人工智能下跌的时候，王烁就看出了情况不对，但他一直都没想明白一个问题：破坏供应链、制裁芯片都已经实施过了，说实话，虽然造成了一些小麻烦，但自己仍然活蹦乱跳，这种情况下，只要对方不是傻子，就不会继续使用这种手段浪费资源和时间，那么，他们到底会从哪里入手给自己致命一击？
    今天，方定北说的话让他瞬间找到了答案——官方。
    这群货，竟然想试图利用官方来给自己压力，然后呢？他们继续通过操纵舆论来抹黑自己？使自己纵然证明了清白也在网络上百口莫辩？
    想起自己昨天还在论坛上看见的内容，顿时有些牙痒痒，这些狗东西，拿了钱就办事，一点脸都不要了，看来自己送进去的人还是不够多，自己该继续努力才是。
    看着王烁咬牙切齿的脸色，方定北顿时笑了，眼前的学弟到底还是个孩子，沉不住气。
    “这只是一方面，实际上，他们也知道这样的方法行不通，不管他们是从哪里来的资料，但假的就是假的，肯定真不了……”
    王烁摸了摸鼻子，悻悻道：“或许不是假的。”
    方定北一滞，诧异道：“不是假的？”
    王烁看了一眼曾教授，没有说话。
    “是这样的。”
    曾教授叹了口气道：“王烁现在已经被聘请为我们学校的特聘副教授，并且带了一支研究项目组，研究内容就是人工智能。在研究过程中，王烁可能将他主导制作的人工智能框架和一小部分源代码拿出来做了教材，所以……”
    方定北明白了，顿时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看着沉默不语的王烁，无奈的摇摇头：“学弟你还真是……”
    想了半天，不知道用什么词，只能道：“还真是大方啊。”
    王烁有些无奈。
    说实话，当初将这些东西交出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泄漏准备，但他没想到这玩意会变成别人射向自己的子弹。
    虽然一点用都没有，但它恶心啊。
    “这样的话，我就能理解对方为什么要实名举报了。”
    方定北摇摇头道：“不过在我看来，这恐怕还不是对方的全部目的。”
    “不是全部目的？”
    曾教授目光一凝。
    这个人工智能，不单是王烁的产品，更是他毕生的期望所在，由不得他不担心。
    “不管对方提供了什么东西，对于举报相关部门都会进行审查，并要求被举报方提供相应部分的技术资料进行比对。我相信，对方一定会提供'全部’源代码，不要求真实，真正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求你们提供相应的源代码。”
    “剩下的就简单了，只要找几个熟人，他们就可以原原本本的拿到这份由你们提供的源代码，接下来……”
    “他们就会依据这份源代码进行研发，直到弄出自己的人工智能方案……”
    曾教授喃喃补上后面没有被方定北说出来的话，脸色顿时铁青。
    “这群混蛋，简直是强盗！败类！文人之耻！”
    丁丛生气的大骂。
    方定北看着气愤的两人，微微摇头，有时候阳谋比阴谋更可怕。
    阴谋你可以躲避，可以应对，但阳谋，有时候即便你知道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将目光投向王烁，方定北愕然发现，相比于两位老师的气愤，王烁却是出奇的平静，年轻的脸上波澜不惊，就连之前有些无奈的表情都消失了，似乎根本没把他说的后果当回事。
    方定北有些诧异道：“学弟你……”
    “师哥。”
    王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谢谢师哥带来这么重要的消息。”
    “王烁，这件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丁丛生骂完了人，看着王烁平静的表情，有些着急道：“这些人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你要是顺着他们的路子走，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知道，丁校长。”
    王烁点点头。知道了对方的打算，他反而不担心了，想套路自己？那就让他们套路好了，看谁能玩的过谁。
    “你知道就好。”
    丁丛生还想叮嘱几句，但嘴唇动了几下，最终没有说出口。
    方定北盯着王烁，问道：“学弟，你想怎么做？”
    王烁脸色平静：“假的永远是假的，成不了真的。真的永远是真的，成不了假的，我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好。”
    方定北笑着拍了拍沙发扶手：“这样的话，我也可以放心的和学弟你合作一番了。”
    “合作？”
    “合作。”
    方定北肯定的点了点头：“学弟也不要怪我，再来这里之前，我就已经让焦局长调取了你所有的资料，包括你近几个月的动向。”
    王烁微微点头，这点不难理解，自己的资料也不是见不得人。
    方定北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盯着王烁：“具体的情况这里不方便说，我就不说了。这次来，主要也是想通过曾老师的关系，让我进一步了解学弟你的情况。”
    “现在，我可以说，我很满意。”
    “不知道学弟对师哥我的感觉如何？”
    说实话，这个问题让王烁有些没法回答，他总感觉眼前这个师哥他有些看不透，比陈忠轩还要更难猜。
    这难道就是当官修练出来的内功吗？
    打人不打脸，王烁还是点头道：“师哥人不错。”
    “满意就好。”
    方定北笑着道：“本来我还不知道如何和学弟你进行合作，不过就在昨天晚上，鹏城华能集团的任总亲自联系我，托我批一块地皮，点了你们公司的名字。而今天早上，就在我出发前，又收到了你们公司提交给住建局的用地批文，来的路上，又有上面的领导亲自打电话询问。学弟，你不简单啊。”
    王烁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心里却在快速思索打电话询问的都有谁。
    “这样的话，我们的合作也就有了基础。”
    方定北敲了敲沙发，思索了一下，然后道：“这样吧，学弟。我在汉中市西南城郊给你批一块1500亩的土地，你用来建厂，地价可以按照均价的八五折计算，首期支付百分之四十，剩下的十年内付清，如果不够，后期还可以再加。”
    “另外，市区二环内，我也可以给你批下一块土地，不过这个面积不会太大，至多一万个平米，由政府牵头进行拆迁转移工作，资金由你们来出。我只有一个要求……”
    方定北竖起一根手指。
    “贵公司的总部，一定要落在汉中市。”
    王烁看着方定北，被这豪气的置地手段震惊了，半晌，他才问道：“师哥，这样做，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合作，必须有利可图。
    方定北又是给地，又是给优惠，如果所料不错，后续还会有政策上的支持。站在方定北的角度，王烁实在想不出能得到什么。
    “好处？”
    方定北笑了笑。
    “让一个世界五百强的公司落户汉中算不算？”
    “扶起了一个潜力无穷的公司算不算？”
    “得到一座先进的晶圆芯片制造厂算不算？”
    “增加了汉中市老百姓的就业岗位算不算？”
    “如果你们成功了，增加了汉中市城市知名度，吸引人才流动，算不算？”
    “有这么多好处，付出的仅仅只是些地皮和善意，我又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