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没有。
谭乐说完只是静静的看着教学楼外的天空。
这个世界雾蒙蒙的,甚至看不清天与地的分界。
他想起娃娃脸模样的孙柊,又想起那个给了自己个塑料袋子的男人……
原来都已经死了啊……
难怪会交代他那些事情。
可既然是死掉了,为什么要跟他交代这些,他不也回不去了么?
“你死了以后就一直在校园里飘着?”谭乐转头问毛斯翔,“没想着去别的地方当个厉鬼吓吓人去?”
“你说这是学校?”毛斯翔看着谭乐嗤笑,“你们这书呆子,果然死了都得往学校跑。”
见谭乐又闭上了嘴,毛斯翔倒是开始了新一轮儿的巴巴儿。
“我从这里看,是看守所。”毛斯翔拍了拍身后的墙壁,“高墙,围栏,连窗户都是封着的。”
原来不同人死后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不过最后都差不多,去哪儿都一个样。”毛斯翔自嘲的笑了笑,“我这种的……也不知道最后要在这看守所里待多少年……”
“你这样的不是应该下油锅什么的?”
“你到底混的怎么样?”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毛斯翔这次倒是没计较谭乐的“出言不逊”,只是挑着眉毛笑了笑。
又是这事儿?
好像无论是毛斯翔也好,汪洵也罢,他们对于自己“混成什么样”这事儿都有些执念。
“为什么想问这个问题?”谭乐蹙了眉。
“我……”毛斯翔叹了口气,很快又挂上了自嘲的笑,“其实高中打你那阵儿,我听说过你家里的事情。”
“嗯?”
“我比你好一些,爹妈都是亲的,只是没人愿意管我……也没什么钱……”
毛斯翔说起这些莫名有些难为情,他低头眼珠子转了转,索性把话题拽了回去,“所以,你混的怎么样?”
“挺好的。”谭乐脑中有了关于自己的些许回忆,脸上表情也变得柔和了一些,“自己开了公司虽说不大也没做下来,但好在这些年也算是赚了些钱。”
“我好像终于勇敢了一次。”他冲着毛斯翔亮了亮无名指上的戒指,“和我最爱的人结了婚……”
“我父母对我还是很不好,但是他的父母愿意把我当作亲生孩子疼……”
“我们还有很多朋友,平时会一起聚聚会……”
“那你这日子过得挺不错的。”毛斯翔舌头顶了顶腮帮子,好像透过谭乐说的事情也能看见他的人生一般,“你这也算得上是苦尽甘来了。”
“算是吧。”谭乐笑的很勉强,“只是运气不好,拼了一场生了场重病,到最后也只能到这儿跟你个垃圾人渣面对面了……”
“我说你这狗东西……”毛斯翔伸手对着谭乐的脑袋就来了那么一下。
谭乐想躲没反应过来,这次的脑瓜嘣没有穿越过谭乐的身体,结结实实打在了他的脑门上。
谭乐下意识地按住被打过的脑门,没想毛斯翔的反应比他还大。
他愣了下扯着谭乐的领子就把人提溜了起来,连推带搡的就把谭乐往楼下甩。
“赶紧滚,别在这儿待着了。”
“哪儿亮就往哪儿滚,别跟我这散德行。”
见谭乐的塑料袋子还放在自己个儿的地盘,毛斯翔扯了袋子团了个卷儿也往楼下扔,“别的鬼给你的东西别放我地盘。”
狗改不了吃屎,某个人果然还是这副人渣样。
谭乐从地上把袋子捡起,正缠着橡胶管子就见面前站了个人。
男人看起来格外普通,像是照着刻板印象里程序员的长相捏出来的一样。
格子衫、牛仔裤、啤酒肚、秃头。
“你也是加班加死的?”
大兄弟开口就这么炸裂,把谭乐给整不会了。
“这几年加班猝死的程序员很多么?”谭乐挠了挠头问他。
“这个行业内卷的厉害,这两年程序员过劳死的比之前多了不少。”男人紧张的理了理衣服边角,冲着谭乐伸出了手,“黎晖,信达的,你呢?”
“a市远毅网络科学技术发展有限公司。”
这名字真的是又长又拉胯,说出来都有些丢人。
“没听说过啊?”黎晖挠了挠头,“公司应该不大吧……不过我看你挺眼熟的,是不是原先在南区广宇大厦11楼的那个公司……”
“对。”谭乐点了点头,“11楼3a,作者当时偷懒连公司名字都没给我们编。”
“……你没发现大厦名字也是刚编的?”黎晖挠了挠头笑得憨憨的。
作者:(*′???`*)
“你是……是那个几年前在大厦里猝死的那个程序员么?”谭乐问道。
“是。”黎晖点了点头甚是感慨,“钱没赚够人就没了,留下的房贷车贷到头也没还完……”
“年前那阵房子倒挂了,我老婆借钱也没保住那房子……现在这……所以啊,健康是革命的第一本钱,在让我重活一次……”
“咱们还是一样的加班狂。”谭乐抢着答他。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苦笑着直点头。
“知道么,你死那天,我才真的想明白了。”谭乐说完又觉得这么说有些问题,见黎晖不以为意,他这才继续说了起来。
“程序员嘛,之前这行业正是风口,不趁着年轻的时候多赚点钱……过了三十三岁真的是日子没有好日子过。”
“我过去总想着多赚点钱,多给家里人攒点,等我死了也不留什么遗憾……”
“可真当看见你倒下的那天,我倒是真想明白了。”谭乐垂眸,盯着右手手腕上因为常年操作鼠标留下的薄茧,“我是真从那一天开始才明白……我人生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那你也算明白的早的。”黎晖别扭的又拽了拽衬衫的边角,“我啊……到死其实都有些没想明白。”
“我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遗憾,或许对于我来说,老婆改嫁,孩子改姓,或者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都算的上是人生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