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乐的记忆时好时坏,他像是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梦境里有很多房间,房间里联通着不同的世界。
大多数世界里,他总是一人踽踽独行,偶尔有家人的陪伴,大多也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砾岩,它的成因和混凝土很类似,所以长得也像,里面会有很多大颗粒石子。】
他看见白石拿着一颗小石子儿对着他晃了晃。
【它的产生是由于沉积过程中局部的环境发生变化…】
他从白石的手中接过石子儿,对着光看得很仔细也看不出什么与众不同。
【你看它与众不同。】
白石赞叹着,从他手里拿回石头。
“你是想和我一起放学回家么?”谭乐忽地问他。
【不是。】
白石抓着石头扭捏了起来。
“那我…那我先回了?”
【是我们…我们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
谭乐茫然地看着面前的白石。
家是什么?
亦或者什么是我们的家?
他想不明白,只能呆呆站在原地看着白石背着书包越跑越远。
家门上永远有一个红色的小箱子,箱子挂着小锁,锁住的是红色牛奶箱。
他记得自己小心翼翼的从玻璃瓶往小锅里倒牛奶的模样。
也记得自己将自来水管里的水接进奶瓶偷偷品尝牛奶时的滋味。
那些场景始终刻在他记忆最深处,应该是家吧…
可白石说,他们可以一起回家…
他难道还有除了这扇门以外其他的家么?
他在梦境中不知打开了多少扇的门,更不知寻找了多少次白石的身影…
最终只留下越来越模糊的人影在他身边穿梭…
【下去,那是我法人身份证的位子。】
【an apple a day keeps the doctor away.】
【你不是喜欢玩失踪么?你怎么还不走?!】
【游乐场关门了。】
……
【大家好,这是我表白了好久才追到手的男朋友。】
所有的门全部关闭。
谭乐目光灼灼的盯着坐在自己身旁的白石,只觉得心脏疼的透不过气来…
*
谭乐推开白石递过来的橘子,摩挲着就去拽输液针。
“白石从游戏厅打完游戏就会来看你,你要乖一点。”白石说着就把橘子塞进了他的嘴里,连眼皮子都没多抬一下,“你今天的水还有两瓶就输完了,等拆了线要是还看没看见白石那个小兔崽子,我就带你去游戏厅抓人去。”
谭乐“嗯”了一声,只侧头看了他一眼就红了眼眶。
“你都知道了…”谭乐嗓音哑的不像话,“你全都知道了…对么?”
“我知道什么了…”白石猛地反应过来,从病床边儿几乎时弹起来的,引得橘子皮掉了满地。
“你认出我了!不是你怎么就认出我了!”白石高兴的语无伦次,恨不得跑到病房外大吼三声。
“我不该回来。”谭乐一瞬不瞬盯着输液针,“这病…我们应该分手…我应该躲得再远一点…”
“乐哥…”白石声儿忽地软了,“不过就是生了个病,你说走就走根本就没想过我。”
“生了个病?你自己清楚这个病是什么病。”谭乐挑眉看着他,自嘲着反问,“我当年被朱涛拖得十几年都缓不过来,现在到头来我还要拖垮你?”
“抱歉,我还真做不到。”
“我已经看过太多人的冷眼,不想再在你眼里看见。”
“可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白石着急反驳他,“我从没想这么想…”
“那你真应该仔细想一想。”谭乐闭上眼睛死死的抓着床单,“想想自己才二十七岁就要面对一个病秧子,想想自己要被我拖累人生最宝贵的年华,想想你能不能真正的直面死亡!”
他语气决绝,甚至听不出半点转圜的余地。
白石却像是完全没听见一样,缓缓地蹲在了他的身边。
“我想的很明白。”白石从谭乐的脖子上勾出红绳,把戒指拿到了谭乐的眼前。
“你看过里面的小字么?‘给我的月亮,白石’。”白石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谭乐猛然睁开眼睛,这才细细打量起戒指的区别来。
他从未想过,那日被扔出来的戒指不是自己买的那一枚,即便是在养老院的时候,他也没仔细看过。
“交换过戒指,就是互相占有。”白石从红绳上将戒指一点点的解下,终是拿在了手里。
“你听过《圣经》里关于婚礼的誓词么?”
“不论富贵还是贫穷。”
“疾病还是健康。”
“或任何其他理由。”
“都爱我,照顾我,尊重我,接纳我,永远对我忠贞不渝直至死神将我夺走…”
“你愿意么?”
“我…”谭乐看着白石手里的戒指犹豫不决。
“如果我生病了,你就会离开我,对么?”白石问他。
谭乐轻轻地摇了摇头,却没有说出自己的回答。
“那如果有一天我身处逆境一无所有,你会离开我么?”白石又问。
“不会…”他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那如果有一天,我告诉你我爱你,但是我必须离开你,你也会立刻离开我么?”
“不会。”谭乐视线逐渐模糊,“即便你不爱我…”
“那不就得了。”白石叹了口气,摘下了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递给谭乐。
“我过去总爱说你是我的月亮,现在算是想明白了。”
他语气轻快,戏谑的把戒指转动到小字的位置让谭乐看,“你根本就不是月亮,你是地核,没了你我甭说稳定自转轴的倾斜程度,我连旋转都困难。”
谭乐迷迷糊糊的接过戒指,顺着光分辨着里面的小字,白石直接把手给塞了进去。
“这次可是你亲手给我戴上的。”白石冲着他眨巴着眼睛,“你先买的戒指,先跟我求的婚。”
嗯?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谭乐满脸懵逼的看着白石,正想反驳就被抓过手套上了戒指。
“你都求了婚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勉为其难的同意你的求婚,从今往后咱们俩就是未婚夫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