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去夜继。
镜庄内的五人仍然没能走出这如迷宫一样的长镜林海。
他们绕啊绕啊,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眼前数面镜子上捆绑的红线,昭示着前方的路他们已然走过。那镜庄上空仍然是灰蒙蒙死气沉沉的,没有太阳没有月亮,甚至连风都感觉不到,入目的只有无垠林立的长镜,入耳的只有五人散乱的脚步声以及衣物摩擦镜面声……
玉如意脚下一软,靠着平整的镜面滑坐在地上,他无力摆手,“不行,”一说话,他觉得干裂的嘴唇溢出了些血,痛感却很模糊,“我走不动了……”太长时间没有喝水进食,使得他的体力达到了极限。
殷罗头也晕乎乎的,她闻声转身看向玉如意,“再歇歇。”她却没有坐下,而是环视周围,观察着眼前的镜林。前方还有很多镜面上捆绑着她的红线,他们重复走了许多路,如同陷入无休无止的循环,但庄内又没有能补充体力的食物与水,这无疑就是在纯粹的消耗他们生命。
可若是不走,干坐着,也一样会因为体力耗尽而死去……
腹内的饥饿感让殷罗意识不比先前清晰,她闭眼又睁眼,却从苍茫镜林中看见了虚影,那些镜子似乎会动,游移着重叠,在他们周围旋转起来……
不!镜是死物!殷罗再次睁眼,运功以金针刺入自己的心口,她疼得深吸一口气,意识渐渐恢复,眼前的镜子仍然安静伫立在几人眼前,像是一座座墓碑。
“你做什么?”池夜注意到她这动作,皱眉发问。
殷罗不语,她微微仰头看向池夜,只见那平日里懒散贵气、仿佛世事从不入他眼的青袍男子眉目间满是疲态,他的唇色也不如先前那样红润,而是有些发白。
随后她转身望向孟清月和明昉,孟清月的额头有一小层细密的汗珠,自他受伤之后,经脉便很是虚弱,再加上这一路不停行走,恐怕站着都没了知觉。明昉也不太好,她的眉头紧皱,呼吸气息都微弱,她扶着一面镜子,咽喉内似火烧火燎般干涩难忍,她好饿好渴……
恰在此时,有奇特风声呼啸袭来,庄内竟响彻女子诡异的笑声,听得人头痛欲裂——
玉如意皱眉,烦躁地紧紧捂住了耳朵。明昉却是害怕至极,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摧残逼出了滴眼泪,她抱住身子蜷缩一团,有些哆嗦。孟清月隐在衣袖下的双手握成拳,甩了甩头,睁眼望向声音来源……
殷罗再转身,就看见容颜昳丽的谢于荛站在离自己两步远的镜前,勾唇笑看着她。
谢于荛的脸色不是上次那样的煞白,反是恢复了红润,嘴上也涂了绯色的口脂,像是刚才盛开的蝴蝶兰,又像是上京城中的娇妇人。
下一秒,谢于荛就朝殷罗走来,她的瞳孔漆黑空洞,很是瘆人。殷罗下意识后退一步,皱眉警惕地运了金针在身前,池夜指尖也蕴了青色的真气,防备着谢于荛突然袭来。
“哈哈哈哈哈哈——”谢于荛笑得花枝乱颤,而后一瞬间又恢复正常,她认真看着殷罗,微微蹙起远山眉,“你们好狼狈……”她又面含微笑,侧眸望向身旁镜中倒映的自己。
镜中人内着粉紫色衣裙外罩金色外衫,头发束的温婉精致,上面还用了一些金铜的花簪固定了碎发,她五官极为美艳,鹅蛋脸上一丝皱纹都无,看起来与殷罗年纪一般大小……
殷罗警惕地看着谢于荛照镜子,思考要不要现在出手跟她打一架然后抓住她……
如果现在出手的话,殷罗可以发动金荷针图,但却不敢说能不能击中谢于荛,毕竟她的武功很邪门。而出手之后的殷罗将会失去所有体力,若失败了的话甚至可能被谢于荛一掌打死……如果现在不出手的话,又不知道谢于荛会不会出手攻击他们五人,而且这谢于荛行踪不定,下次她再出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那时候殷罗还有力气吗?这个问题的答案,连殷罗自己都不敢说。他们在镜庄绕了这么久,外面绝对不止过了一天……
杂乱的思绪充斥殷罗的脑海,阻碍着她对事物的判断。
谢于荛就像个疯子一样,竟然在他们面前仔细端详着镜中自己的脸,丝毫没把他们当回事,嘴里还嘀咕着什么听不清的话语。
池夜皱眉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手上真气蕴的愈发强盛,而后,他一掌打向了谢于荛!
谢于荛在镜子里望见这一切,回身,堪堪接下了这一招,青色真气与紫粉色真气在狭小的空间内对上,产生的疾风划过镜面,如同厉鬼的哀嚎般凄厉……明昉、玉如意、孟清月都捂住了头,这可怖的声响刺痛着他们的耳膜,好似下一秒他们就会失聪!
殷罗不再思索,一挥手勾起金针,帮着池夜攻击谢于荛。池夜的内力明显要比谢于荛厉害些,青红两色的真气很快就压过了谢于荛的紫粉真气。可谢于荛丝毫不惧,反而笑了起来,她双手舞动,如蝴蝶一样的光晕缓缓飞入周遭的镜里,那些镜里便折射出诸多耀眼的奇光,明晃晃的让殷罗眼晕……而下一秒,谢于荛趁这空子,加强真气将殷罗打飞了出去,殷罗重重撞在镜面上,坚韧的镜子没有破碎,她却喷出一口血来,险些昏厥。
池夜也被谢于荛这一击打伤,他靠在背后的镜上,再次运了真气。
“我美吗?”谢于荛撤了真气,似乎不打算再打下去,她慢悠悠走到池夜面前,站定,微笑着看着他真诚发问,“我美吗?”
彻头彻尾的疯子!这是池夜心中对她的评价,面前的妇人从第一次在镜庄出现,池夜就感觉她精神似乎不是很正常,而这两次连续遇见,愈发肯定了他的想法。
这谢于荛如同受了什么刺激般!
我美吗?
池夜脑中灵光一闪,谢于荛很在乎自己的容颜,镜庄内全是镜子……
可还没等他想清楚,便见谢于荛神色不悦地走近他,一挥真气就向他打来,池夜连忙回神,对上她的真气,两股真气在空中相撞,发出夺目的光,折射在诸多镜子上,刺伤了他的眼!
池夜一瞬间什么都看不见了,而谢于荛又笑着运出了真气,朝他正胸口袭去——
重伤的殷罗见此景,拼尽全力站了起来,身前九根金针旋转,而后挡在了池夜面前,咬牙对上了谢于荛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