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灰云覆盖着参合宫上空,远处垂入山野,将这山河千里勾勒如老旧的水墨画。
将近正午,下起如丝弱雨。
魏宝恭从名录阁回到洞府,解下淋湿的外衣搭在衣架上,左肩开始酸痛。
不久前挨的一刀已经恢复,但是逢阴雨天还会疼痛不已。
他按着肩膀活动了半晌,坐到桌前,倒了杯经反复蒸馏的烈酒猛然饮尽,脸色逐渐阴冷起来。
堂口大战还未开始,望月谷就因为陆缺转堂出现了不同声音。
这无疑影响到了魏宝恭的权威。
怨仇如杀父夺妻。
当然,夺妻已经是既定的事实,魏宝恭认为陆缺和雪初五肯定已经苟且过。
“畜牲!贱人!”
魏宝恭郁郁不平,无能狂怒,又倒了杯酒猛然灌下去。
他很后悔当初心软,没请师傅伍幽夜把雪初五也杀了。
渴望不可求的东西,就该毁灭。
但这些都不是当务之急。
魏宝恭对功业的追逐,远大于对美色喜好,否则和圆脸师姐凑合凑合,那不也能管饱?
让他感到焦虑的是如何应对堂口大战。
此次堂口大战关乎个人荣辱,关乎一堂弟子的修行资源,做得好了,他甚至可以直接让童信的提前养老,掌管望月谷。
只是陆缺有这个绊脚石,想把这事做好太难。
魏宝恭摩挲着手上玉戒。
这是他的咫尺空间,随着一缕微弱灵力注入,他的手里多出支青铜胆瓶,胆瓶所盛之物还是奇毒“封息香”。
堂口大战可以用毒物陷阱,使封息香应敌,绝对无往不利。
可惜,此物源自于浮生仙门。
魏宝恭如果使用封息香,势必会落个勾结浮生仙门的罪名。
“封息香不行……”
他把青铜胆瓶重新放回咫尺空间,又取出一枚葡萄大小的丹丸,放在掌心里打量许久,眉宇间的郁色缓缓舒展开来。
此丹名为天地同心丹,共有两枚。
天丹放在他师傅伍幽夜那里蕴养,魏宝恭手里的地丹。
两枚丹丸内刻符阵,气息共通,只要服下的话,魏宝恭就能借用伍幽夜十分之一的灵力,将实力拉升到与金丹初期相齐平的水准。
而丹丸的药力能持续两刻。
“两刻时间,足够击败陆缺了!”
魏宝恭自语了一句,脸上呈现出心疼之色。
委实天地同心丹太贵重。
………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很快就到了二月十八。
堂口大战举行的日子。
卯时三刻。
各堂的炼气境、筑基境、金丹境长老等等,在参合宫中心地带的八卦形建筑聚集,按堂口落座。
上次来这八卦形建筑,还是参加霜降大比。
想来已经过去十六年!
陆缺随着青云浦的众人落座,心里感慨光阴如箭,轻叹了一声,随后转眼环顾其他堂口的情况。
少了些熟悉面孔,多了些陌生面孔。
听说曾在霜降大比上和陆缺有过交集的薛秉安,以及正式交过手的郭数,前几年死在了历练途中,仅剩弟子腰牌,被镇邪司的仙尉送回参合宫。
参合宫位列大夏五大宗门之一,综合实力堪居首位,外出游历的弟子照样也会折损三成。
陆缺也险些被算在这三成里面,感慨自然不少。
视线扫了一圈,最终落在望月谷。
此时童信、魏宝恭、陈絮以及几名金丹境长老坐在最前列。
伍幽夜没有出现,但苏寒衣却在其中。
陆缺和雪初五转了堂口,怕麻烦的苏寒衣依旧留在望月谷。
……她估摸也想落个清净。
正想着。
大战之前的大战先开始了,这种盛况八个参合宫的素质地板怎么会消停?
苦竹涧掌事张大河率先跳脚道:“都给我听好了,进入雪岭山林后,有什么阴招损招都给我使出来,能群殴就别单挑,一定不能让其他堂口太舒服。”
五枫亭掌事秦枭,手持折扇,一副翩翩佳公子的形象,可说出话来,也不乏市井无赖的味儿。
“张大河,给弟子训话训得可不够硬气啊,咋滴,昨晚在窑子里掏空了腰?”
“还不是为了接济你相好的,让她有银子养你这小白脸。”
“我相好的不是令姐?”
“我姐是南宫啊,你小子竟然对南宫师姐有想法,枪给你撅了!”
南宫月漓躺着也中枪,嘴咧了咧,似乎早有准备,抄起两块烂泥巴就冲两人掷了过去,随即就开始破口。
她叉腰道:“五枫亭和苦竹涧的掌事就两个软蛋,带出来的弟子指定窝囊,大战开始之后,先按着这两个堂口给我摩擦,什么玩意儿都是。”
秦枭被糊了点泥巴,呸了几口,英俊的脸庞却透出猥琐,“呦,南宫这是想要一挑二。”
“二刈子,去你妈的!”
“嘿嘿。”
娇滴滴的芦花溪掌事雨梧桐,拨了拨头发,转向堂下弟子道:“那仨堂口开始狗咬狗了,你们到时等他们咬完再出手,咱们堂主打一个渔瓮得利。”
张大河矛头指向雨梧桐,“梧桐师妹人长得比南宫还丑,想得倒挺美。”
“眼瞎了,就去安双狗眼先用着,我丑?我比你娘俊一万五千四百倍,再说了南宫算什么玩意儿。”
“雨梧桐,瞧你骚劲儿!”南宫月漓喷出唾沫星子。
另一边儿虎头崖的掌事苗言虎,揉着锃亮的脑门哈哈大笑,“咬,使劲儿咬,谁咬赢了,我奖你们根骨头。”
“苗言虎,你这名字听起来最能咬啊,骨头自己留着吧。”
“二刈子,我他娘的都跟弟子们说了,开战以后先干你们五枫亭。”
“……”
参合宫的素质地板相互攻击,互喷唾沫星子,你来我往,不可开交。
年长的弟子们抱臂观望,脸上挂着谜一样的微笑;而拜入宗门不久的年轻弟子,和陆缺首次参加霜降大比的情况相同,个个脸面涨的通红。
好丢人啊!
明明是拜入宗门修行的,情况怎么会比菜市口泼妇骂街还恶俗。
唯独望月谷这边儿情况略好。
因为童信这回揪着胡须一言不发,好像变成谦谦君子,但了解他的人都明白,他只是虚了。
童信此次没有跟其他掌事做口舌争锋的底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