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重缓急宗时律自晓分寸,眼下局势,他不仅不怀疑宗寥言辞,还将府中众人传来一一问话,帮助小女分析事件性质。
一番问询过后,宗寥得知瀚是在偏院门外与白挚说话的眨眼间不见的,而那个时候与白挚一块送老虎的汉子正好又在牵罩布盖笼子。
不出意外的话,意外必然就出在此处。
宗寥想不通的是,瀚那样孤僻的性子为何愿与白挚说话?
且他与他说的什么话?
是他有意接近的白挚,还是白挚诱拐的他?
此间究竟隐藏了何种不为人知?
思绪拧结之际,宗寥脑里蓦地炸出“南宫述”三字。
大脑里接着就响起一阵嗡鸣。
犹记得他们两个一直互看不对眼,所以瀚的失踪会不会与此有关系?
是南宫述要害他?
还是他设计蒙骗白挚,预备混入奕王府去害南宫述?
这万一要交上手,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能打得过南宫述和他身边那些个暗卫才怪了!
胡乱揣着,宗寥瞬间坐不住,觉得必须,马上前往奕王府一探究竟。
亟亟与宗时律说了想法,宗时律随即首肯。
临走,宗寥特去换身夜行衣。
空档,宗时律命杨寻撤去后院守卫,以便一会儿宗寥溜出去。
小闺女再出来时,老父亲对她是千叮咛万嘱咐,外加三申五令,除了让她谨慎行事外,特别交代她不许对南宫述做出格之事。
宗寥一呲牙,心道该不会南宫述才是您亲儿子吧?
末了,宗时律又叫把自己那两护卫一齐带上,必要时也能有个照应。
宗寥说了句“爹您怎么像当娘的一样,啰里啰嗦!”
宗时律应道:“你爹我可不是又当爹又当娘?你还不知让为父省点心!整日尽胡来!”
宗寥无言以对。
唤来斜雨时,斜雨竟说飒风不在。
随便问了几句后,宗寥才知飒风从一个月前就常在入夜后外出,一直到大伙熄灯时分才回。
宗寥性情随和善良,从不约束身边人,是以她对飒风和斜雨的私事不会过多关注,只常嘱咐她们不论做什么都记得以己为先,不要让自己吃亏。
飒风性子冷,不爱与人交往,宗寥每日见她的时间并不多,对她的行踪更是少有了解。
宗寥其实一直想知道她来到自己身边的原委,奈何她不给机会。
她只知飒风尤为在乎自己,如奉神明一样。但她对那寸头姑娘的事始终一知半解。
却听斜雨一话,宗寥隐隐感觉飒风或有事瞒着自己。
待将瀚的事处理了,她必要好好探知探知那女子行迹。
……
炽岚腾升晴幻雨,冥空闷雷低啸,天际闪过一线霹雳,精奢雅致的琼宇华宅猝尔映目。
吩咐斜雨原地待命,宗寥避开前门看守的禁卫,一个纵跃落至奕王府的高墙上。
在他的暗卫袭来之际,宗寥亮身份威胁:“谁若敢拦本世子去见奕王,回头看我不叫他请你们吃笋丝肉!”
一片叶落声淡去之后,宗寥嗅见杀气次第也散了。
当她以为是自己的话起到了威慑作用时,只有隐藏在黑暗里的幽灵们清楚,闻世子不可杀是主子给他们新下的死令。
兔起鹊落入了院,宗寥觉得时间似乎倒流了。
静谧的氛围与第一回来给他送墨时如出一辙。
教人唏嘘的是,如今的奕王府是真的没几个人,不像上一回是他特意安排。
那一次他安排布置整蛊人;这一回却是被人安排算入局。
世事无常便是这般吧!
寻道灯烛交映的院舍,两口茶功夫宗寥便站在了三进院中的厅堂外。
眼前蝉翼琉璃嵌刻的长扇内烛光微曳,里头眇眇忽忽有人影晃动。
片时后,一袭纤长人影由淡变浓,由远及近,转眼粘合在了一格格透映华彩的门扉上,吸纳了那些斑斓的辉熠。
门启,一身姿修长高挺的青年缓缓出来:“来了,进来吧。”
男子声音磁雅,温醇如暖夏傍晚拂过杨树梢头的微风。
宗寥看了看他,突然不想问你怎知是我,摸了一下脸上的黑色面巾,犹豫着到底没扯下。
门扇大开,男子让出道来。
借着屋内漫延出来的柔和的光,可见他容颜依旧,身上交拢的白衣极致整洁,长簪半挽的檀发顺顺滑滑,一丝不乱。
瞧着应是没有与人动过手。
莫非是他设计人?
揣着狐疑,宗寥抖直腰杆,一头钻进了屋。
雅厅内茶香浮萦,气度沉静的小侍卫木桩似的立朱红梁柱旁,看见宗寥的霎时,立马朝她弯了嘴角,示出一副和颜。
淡淡地审视了他两眼,宗寥移开视线,装得好一派安若无事,目光却快速地四处扫量,精巧润白的耳尖立得直,却听不见异样。
门扉徐徐掩上,南宫述站在她身后安静瞧了会,见她负在腰后的柔夷纤指微微曲着,一下一下地摩挲。
“世子在找什么?”南宫述问。
宗寥不搭理他,注意力很快落在主座方桌和次座小几上各置的一盏盖碗茶上。
冷幽幽又看白挚,道:“从前眼拙,竟不知白小公子还与殿下闲谈慢饮呢?”
白挚瞄了主子一眼,不知言何,垂眸闷着。
走近纤薄的一袭黑色的身姿旁,南宫述道:“往后山水遥遥,风雨不测,身边只有他们几人陪着,偶尔对饮浅谈无可非议。”
“不对吧,殿下用人的准则是无规矩不成方圆,怎会纡尊降贵与一个下人闲谈?”宗寥阴阳怪气试探,“能有资格与小皇叔对坐而饮的人,怎么也得是个王子才行吧?”
闻言,主仆俩浅浅对望了刹那,目光转移一齐转移到竹枝刻画隔间后。
南宫述顾此言他:“世子深夜前来,可是找我有事,还是……”倾肩靠近傲挺秀项,微微笑着,压着声音淡淡说,“你想见我了?”
他语气干涩无情,两只空着的手一时竟不知应该是去搂那细韧的腰,还是背到自己腰后去。
无端献谄,非奸即盗!
宗寥翻了个白眼,心道你不知自个平时什么样?
不是霸道猛攻,就是傻不愣登的木头!
此种腻得牙掉的行径是你南宫述会有的做派?
做不来就别强做!
宗寥感觉浑身陡然起一层鸡皮疙瘩。
摸上肩后一张颌骨犀利的温暖的脸,宗寥坚定有力地缓缓推开他:“说吧,我家瀚呢?”
“瀚?”南宫述眼神闪烁,“你说的是那个北燕人?”
宗寥道:“别装糊涂,我都知道了。是不是你把他掳来了?”漆黑晶亮的目光投向白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