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推脱一回两回还好,次数一多,那公主不免心生疑窦。
终于在一次野泳时,她假装溺水引诱暗离入水救她,并于“窒息欲死”的慌乱状态下扒落其身上衣物、头纱、发饰等掩饰之物,以验其身。
待知日夜贴身服侍自己的美丽的女婢是个男子,还是个长相俊美,身材好看的男子时,那公主便做戏蒙他,在水中骗取了他的吻。
上了岸她立马向朝夕相处的男子告白,并要求他对时常看见自己赤身一事负责。
若他愿意,便保证不向他人揭穿他混到自己身边的事,甚至可以帮他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小公主的理由是:既然一个个的都不在乎她的幸福,那她就先把北燕卖了再说。
为不负使命,又得小公主承诺、庇护,暗离想了想,于是忍辱负重继续留在小公主身边。
哪料想那才十几岁的小公主何止是野,根本……简直就是……
——虎!
狂野的猛虎!
看着一副美好的面容天天在面前晃悠,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将如此卑微温柔又好看的男人弄到自己手里……帐里。
终于又有一次,她事先在卧榻上布置好陷阱,等心仪的“婢女”伺候她就寝的时候,一个猝不及防她便将姿容俊美的暗离锁困于华帐中。
主子重托高于一切,暗离虽身在敌营,心里却只装了主子一人,女人、金钱皆不能使他动摇。
暗离死活不从,公主便用刀抵在他项上逼其就范,若还不愿,她便扬言喊人将他捉了严刑拷打。
叹叹气,他将计就计,再一次妥协。
可危境当前,他哪里生得出那种心思,便是愿委身就范也范不了啊!
后来小公主大手一挥,吹灯落帐,想方设法笨手笨脚强索了他。
一朝食髓,之后的日子可想。
暗离在信中向南宫述哭求,说他使了那么多年换装计,什么样的人都扮演过,尤其是这美男计、美女计的最是熟稔,但是每次都能洁身而退,怎么说也算得上是经验丰富的人了。
如何也想不到一次不防,竟然栽进一个小姑娘的手里!
他悔!
他自认愧对主上,心中不安。
又经一段时日相处,他发现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狂野娇纵的小公主。
因常遭公主索爱,欲罢不能,为了对她负责,两人私下互许了终生,成了那个谁也不知道的,却能让公主拼死拼活为之拒婚的情郎。
暗离说自己不曾暴露真实身份,也绝不会背叛王爷,不会耽误王爷嘱托的大事。
若王爷疑心他不忠,只须一句话,他便狠心将公主杀了,然后自尽求全。
倘若王爷还愿要他,他想求王爷能帮他出出主意,尽早助他脱离困局。
他怕万一……
怕长此以往,万一弄出个娃娃来,事情无法收拾。
信件结语处暗离重墨一笔“无颜面对故旧,羞愧难当,堪比身死”!
功夫一流,本事无双的大男人被一个小姑娘锁进香帐,而后被迫如此这般……
还说怕有娃娃!
也不怪白挚忍不住想笑,南宫述都差点没憋住。
只不过是他敛得住情绪,喜怒收放自如罢了。
白挚努力许久,终究是压下了对远方兄弟的取笑。
等他神情稳定,南宫述已先一步开口:“如此多年,他从未失过手,如今却因为北燕的一个小公主陷落情网,实在不该。你说此事该如何办?”
白挚抱拳:“卑职们入府时就已宣誓过此生唯王爷一人之命是从,身体灵魂仅为王爷所有,若背主令而行,斩之。”
“你觉得本王应该斩了暗离?”南宫述看着低眉垂目的小伙子。
“……”白挚怔怔。
暗卫也好,亲卫也罢,他们秉持的宗旨是斩情绝爱,唯主不忠,可真到了要让共事的兄弟去死的时候,心里到底还是不愿的。
绝情不是无情,此问于他而言属实为难。
瞧着平日里机灵的小侍卫在如此浅显的问题上蒙头蒙脑,南宫述直感眉心发紧。
南宫述起身,走到紫檀架织画绢纱六角宫灯前,提揭灯罩,将淡黄色信纸递近微微曳动的焰舌,惹燃。
罩了灯,白挚立即跑过来揭开大案旁的炉盆盖子。
看着手中一片青红交染的火苗吐着青烟,化作齑粉,寂灭于冷凉的铜盆里。
南宫述思索着,道:“传本王令:暗离不辱使命,允准其留守北燕公主身边,随时待命,切不可暴露。
另外,就近调派个人去接替他,待那边风波过后,让其助暗离退出险境,之后除名,逐出王府,永不录用。”
主子终究是心软的。
白挚落下悬着的心,抱拳称“是”。
随后他问:“那北燕的公主该当如何?”
南宫述阴沉着脸:“她既有能耐攻破本王的人,难道就没本事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你问此话,是想要本王亲自去给他们把婚事办了,再帮他们把孩子养了才算完?!”
冷幽幽两句话训得白挚悄悄埋下脸,瑟瑟缩缩不再言语。
他只是想问那小公主如此剽悍可恶,设计害王爷损失一个可用的人,是否要除了她,或者是收拾她一顿?
竟没想主子是在放手成全他们。
白挚偷摸笑了,觉得这样心软的主子真是想不爱都不行。
悄咪咪偏去视线,见南宫述闭着眼睛仰颈靠在椅上,秀项大幅度展现出来,露出极致雪润的颈部皮肤,瀑发任意散落宽薄适度的肩上。
他的呼吸较平稳,缓起缓降间牵连着身上委蛇垂坠的松逸的薄衫,如烟岚萦回,隐隐浮显出他匀称优美的胸腹线。
平静了一会,他修长剑眉轻微蹙锁,应是想到某些不愉快的事。
白挚心头跟着也紧。
莲粉薄唇轻启,南宫述淡声道:“南去一程约三千三百里,光在路上就要月余,等到了蔚州就该入秋了吧。”
“是。”白挚应着。
“如今府上的人已遣散得差不多,除一些日常衣物外,剩余一应物件也带不走,尤其是本王那好皇兄赏赐的那些金玉珠宝……”
南宫述冷冷嗤笑,“他自来收回去吧。出发那日一切从简即可,能不带的就别带了,路上能轻松些。”
“是。可是,王爷,”白挚略一想,“大绒……如何安排?”
大绒?
南宫述倏尔睁眼。
说起府里那只四尺多高,一丈有余的大白虎,他不觉就想到宗寥第一次来府上那晚发生的种种“事故”。
嘴角徐然牵动一丝溺笑,南宫述心说缘分真是奇妙,竟是从那些荒诞过往中开始层层铺垫的!
每每一回想,涌现脑里的画面犹似发生在昨日一般清晰深刻。
从始至今,他都没有告诉过宗寥,那次当街劫她棺木,其实是皇上安排他去的。
事起于云安世子身死的消息传到京都后,皇后、太子及太子妃皆悲痛难抑,唯皇上一人不信。
卓尔不群的天骄少年出京几日就死了?他觉得此中必酝酿着不为人知的阴谋。
皇上当时没有向他说明心中猜想,只让他将宗寥的尸身拦下,并亲眼看看棺内所殓之人是不是正主即可。
按照皇上的性情推测,他那时的想法可能是怀疑云安侯在用自己“儿子”的死排布某种把戏,其中目的或是想越过他送太子上位。
若再往深处想,他不仅会认为宗时律其实早已知道花一梦的死是他造成,有为亡妻报仇的心思,可能还会想他是不是要谋反?要改朝换代?要自己做皇帝……
思及那多疑多忌的皇兄,南宫述突然还想感谢他一番,若非因他,或许就没有后来与宗寥的点点滴滴,没有机会体悟爱之感受。
“明日你安排一下,把大绒送去给云安世子养着。听她那夜唤它作‘乖乖’,她应是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