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烟烧到尽头的时候。
仿佛掐好了时间似的。
高天之上，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轰鸣声。
——像是喷气式战斗机超音速巡航时的恐怖呼啸，但比那沉闷、黯淡许多。
“不是个好兆头啊...这天气。”
“希望...只是我的错觉吧。”
刘循看了看阴沉沉的云层，以及云层后越来越接近的亮光。
面色凝重地自语一句，挥挥手拂开一丝很寡淡的、仿佛无意中落下的牛毛细雨。
将烟蒂摁灭在垃圾桶上的烟灰缸里。
整了整衣领，摆正军帽，从这个避风的角落走出去。
汇进了站在航站楼前的人群之中，与最前方负手而立的楚定国对视一眼。
后者平淡地扫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刘循同样一言不发，在老上司的侧后方站好。
就在下一秒。
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光芒，从厚重阴云之后绽放开来。
紧接着。
云破天开。
一艘庞大无俦的外星战舰，从大气层外直降而下。
..
这一次，可不是上次的‘天狮星’了。
后者严格意义上来说，都不算真正的星际战舰。
的确，它的舰船种类、是叫‘浮空战舰’。
这个大小上么，也赶得上驱逐舰、甚至某些偏小的轻巡洋舰了。
但...
怎么说呢。
不具备真正意义上‘深空航行能力’的舰艇。
在无尽星海里，一概都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星舰。
——星舰怎么了，星舰也是船！
是船就要出海得嘛！
搁没离开母星的前星际时代文明也一样。
没有远洋航行能力的，那算个屁战舰。
顶多算一近海炮艇。
好比以前华国还是黄水海军时期喊的‘空前快’。
说白了都是‘艇’。
鱼雷艇，导弹艇，猎潜艇...
全是‘艇’，不足以称之为‘舰’。
...即使是当初很长一段时间里，支撑起华国海疆防线的、有着与迷你身材完全不相称的狂暴火力的、人送外号‘近海衣阿华、黄水战列舰’的‘037级’猎潜艇，这种堪称究极小船流之中天花板级别选手的存在，也一样不是啥正儿八经的战舰。
猎潜艇么，说白了还是炮艇之中的一员。
可见对战舰来说，火力真不是一切。
‘吨位’、‘续航性’、‘防御性’啥的，还是很重要的。
不能说‘小船扛大炮’、就给它定到个高级别去，成了高级单位。
‘天狮星改型’浮空战舰也是如此。
再怎么改，它还是个标准意义上的‘陆军载具’。
意思是说。
在帝国的战斗序列里，这货甚至都不算是正规海军。
连马润都比它更像海军——四等人怎么了，四等人好歹也是挂在一等人屁股底下的呀！
...当然，华国的老乡们，也不太明白这帮外星帝国主义者的弯弯绕绕。
他们只是本能地觉得，
这一次所看见的‘外星战舰’，和前几次看见的，又变得大不相同了：
——从云层之中降下的，是一颗硕大无朋的...球？
好吧。
就是球。
一颗...
——理论上来说应该算‘一艘’。
但它那浑圆的体型，真的让包括老楚小刘在内、所有前来迎接的华国军政研各界头目们，条件反射地就想到了‘颗’这样的量词。
一‘颗’半径只怕得有百米以上的、浑身上下都包裹着近乎镜面一般全反射装甲、六边形弧面装甲的格栅之中还亮着莹莹蓝光的巨型‘星际战舰’。
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接近地面。
像是轻飘飘毫不受力一般，仿佛羽毛落地。
在华国众佬们的眼前，又是轻描淡写地秀了一把神奇的反重力技术。
浑圆硕大的球体战舰，悬浮在了一号机场今早才紧急画出来的、油漆都才刚干透的‘特别起降场’里。
最底部的六边形弧面装甲，离平整坚硬的混凝土地面，只隔了一个估摸着堪堪够塞进一支手指头的缝隙。
在它似乎‘尚未停稳’的这段时间里。
来迎接‘华国人民的老朋友’的头头脑脑们，面面相觑。
有些明显是科研体系里的家伙，还窃窃私语起来。
“这...”
“造型挺别致的哈。”
“呃，所以这就是‘余晖文明’真正的星际战舰？”
“和上次看见的不太像哈...”
“上次看见的，好像也不是星际战舰吧？”
“你又懂了？”
“废话不是，星舰谁没事儿塞那么多陆战装备啊？
那不摆明了是运兵船之类的玩意儿嘛！”
“...所以说，现在咱们看见的，才是人家的正统深空星舰设计思路？”
几个酒瓶底默默地对视一阵，歪比歪比几句。
又都觉得这样的猜想很不靠谱。
“球型才是最优解？我看也不像啊...”
酒瓶底甲摸着下巴上稀稀拉拉的胡茬，陷入沉思。
“不是说‘舰艏对敌’、‘矩形布局’么？”
格子衫乙则抚了抚地方支援中央的飘逸发型，同样有些纳闷，
“我记得之前工程院那边搞来的资料里，不都是差不多的类型么？”
“今天这个...”
“有一说一，不能以偏概全呀，自然科学是有普适性的，”
“非要说起来的话，咱们的那些兄弟院所，前段时间里在太阳系里观测到的‘余晖文明’各类舰船，都是偏矩形的传统布局，”
最后还是发量最为大佬的地中海丙，一语道破天机，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
这本来就是一艘比较特殊的特型舰船，类似于咱们那些搜救船、医疗船之类的，
所以它的造型，本身也有某种特殊含义在内...
什么‘舰体造型和布局最优解’之类的问题...纯粹是咱们想多了？”
此言一出，众人登时陷入了沉默。
刚刚还议论纷纷的一帮子科研体系的大猫小猫们，瞬间闭了气。
倒是不远处的军方人员里，隐隐约约仿佛传来了几道很低的笑声。
又非常可疑地迅速消失了。
仿佛刚刚都是幻听一般。
“这帮家伙...”
楚定国一脸无语地看着身后的众人。
刘循中将也一副绷不住的表情：
“笑一笑，笑一笑也好呀...”
是好了。
最起码...也让大伙意识到，彼此都不是真正的二笔。
只不过是刚刚瞎鸡儿钻牛角尖了呗。
“不管他们了，让小的们放松一些也好，
免得待会哪个二百五紧张过度，再搞出什么差错来...”
老楚哼哼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这小规模的‘迎接仪式’，本来就是走个过场。
纯粹属于‘迎来送往’的范畴内。
之所以他会来。
也不过是因为这一次，军方属于联合行动之中，华国一方的绝对主力。
他这个军方最适合出面的老牌位，自然就没有避而不见的道理。
礼节啥的，还是尽可能要齐全的么。
——实际上，比起身为大将的楚定国，军委才是华国的最高军事指挥机构。
但按照‘党指挥枪’的原则。
军委成员，几乎全都是中央政治局成员。
...换句话来说，都是长老。
这一次的计划里，华国希望尽可能降低政治层面上的牵扯。
让一线人员更无牵无挂地进行行动。
故此，军委里唯一不是长老的、以‘战时国家紧急状态’额外增补进去的、作为行伍出身的纯粹军事路线将领的老楚，便亲自带了这次的队。
..
这一次，的确不是什么特别正式的场合。
...最起码，从‘政治意义’上，不是特别正式的场合。
从华国一方的举措，便看得出来。
明显是更打算将之定性为‘军事与科研力量的对外合作’上的。
话说这也算是吸取一下真正的‘跨行星联合作战’经验了。
为此，上下一致做了许多调整。
尽可能抽调了精兵强将，组建了一支准备与余晖文明一通作战的行动队。
——时代变了，的确不需要再让士兵们冲在最前线了；
探索秘境什么的，哪怕是华国，也都可以交给各种遥控设备、智能机器人了。
但是，
‘精兵强将’们经历过一次‘一号秘境探索行动’所得来的经验，依然是宝贵的。
想必能够发挥不少作用。
军方之所以全面接手，也是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