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事情,李乐其实只是个引子。后续的变化,其实都是万俟姗的操作和引导。
这算什么,一篇论文引发的“血案”?
“武人之刀,文士之笔,皆杀人之具也。刀能杀人,人尽知之;笔能杀人,人则未尽知也。”
李乐算是亲身见识到,一场小范围内,平静,却尽显狰狞的一次“笔出鞘”。
几十年积攒的学术地位,一夕之间崩塌。
以往所有的着作文章,研究成果,都被打上了“疑伪”的标签,被丢进了垃圾堆,再也不会有人提起。
加起来不到十克重量几篇文章,就那么轻飘飘的将一群人的学者资格永远褫夺。
可这又怨的了谁呢?
万俟姗笑言,“崔杼弑其君,三杀不改。在冯琦这些人身上,还剩下多少?谄媚,奉迎,惦记着那点地位。做学问,做人,心中有尺,量取万物之长短,衡量规矩之大小,丈量底线;有秤,当称量万物之权重,称量操守。”
“还需要以笔作刀?”李乐问。
“有枪不更好,物理超度,比什么都管用。哈哈哈!”
国庆七天乐,全家都欢乐。
但整个国庆节,李乐过得却略显痛苦,把时间用在了那篇给费老的文章上。
两万字,码字儿的水一水就过去了,可这样干,你敢给费老师看?
读小说的,看到水字,都得骂上一句,呸,你特么水母啊!
大纲,结构,行文,想的挺好,可真落了笔,李乐才发觉自己的浅薄,只好又把脑袋埋进一堆书中。
过完国庆,把文章交给马主任之后,坐到一旁的李乐不时瞄着,像是等待宣判。
“这个......”马主任端起茶杯,抿了口。
“您说,我现在就改。”李乐站起身。
“呵呵,我还没说什么呢?”
“那您就说。”
“搬个凳子,跟前来。”
“哦。”李乐照做。
马主任手指着一段,“你看这句话,能不能改一下,改成,调查是迈向实践的社会学研究的前提。坚持经验本位的社会学研究,问题意识应来自社会调查,研究立意需要回应社会实践。”
“还有这句,鲜明的本地化意识,是不是改成本土化比较合适.......”
“马主任,我觉得这么写没错,原则不是研究的出发点,而是它的最终结果,就像恩格斯的《不列颠工人阶级状况》里阐述的......”
有争论有倾听,一个小时之后,李乐从马主任手里拿过稿子。
“行了,这就差不多了,回头打印出来给我就成。”
“哦,好,谢谢马主任,那我先回去了。”
瞧见李乐要溜,马主任又叫住,“哎,等等。”
“咋?”
“后天的事迹报告会,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事迹报告会?”李乐一愣。
“你不会忘了吧。”马主任看到李乐一脸迷茫,“别不当回事。即使是官样文章,也要做得。”
“哦,我是真忘了。”
“回去好好准备,好歹是给咱们系露脸的事情。”
李乐知道露脸,可这报告怎么做,是一点经验也没。
以往看别人做报告,都觉得是老王卖瓜,他们一点别扭的感觉都没么?
正琢磨着从图书馆找找以前报纸上有没有那种“鼓舞人心”的事迹报告借鉴借鉴,一抬头,发现已经走到了三角地。
左边是上次贴大字报的地方,越来越像小广告集中张贴点,而右边,是学校官办的布告栏。
一群人正围着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李乐凑过去瞧了,一张a4的通知,寥寥几个字,符合字少事大的原则。
“学校研究决定,免去余俊雄的校办主任职务。”算上标点符号,正好二十个字。
“呵呵,这下,这人完了。”
“咋看出来的,免职而已。”有人问。
“你懂啥?您看过别的通告没,名字后面都有同志两个字。”
“有啥不一样?”
“嘿,自己悟去。”
而在旁边,另一张没人关注的人事工作调岗通知上,李乐瞧见一行字,“唐嘉醇调岗至校史馆,任资料室管理员。”
李乐这才想起来,刚才临出门时,马主任说的那句,“给系里露脸,系里也不能无动于衷。”
一般来说,大学里,官方宣传的学生里,很少有能被人记住的。顶多在校报和宣传栏里露露脸,知名度反而不如“民间”传说的那些。
但李乐不一样,因为,丫长得好看。
宣传栏和校报上,身穿救生衣,满身泥泞,扛着沙袋,肌肉虬扎,奋力奔跑;还有穿着白色t恤,牛仔裤,马丁鞋,站在湖边露着猫咪唇微笑的两张对比照片,让学校里的太多的女生还有男生,想入非非。
“董生唯巧笑,子都信美目。愿言捧绣被,来就越人宿。”
李乐回寝室时候,正碰到张昭拿着一张纸,大声念着。
“哎,乐哥,瞧瞧,这是今天塞咱们屋里的。”见李乐进来,张昭赶紧招呼。
“啥玩意?”
“信啊。指名道姓给你的,看。”
“老张,你刚才念得几句,啥意思?”金成哲跳下床,扒着李乐肩膀,一起读。
“嘿嘿。”张昭一脸坏笑。
“笑啥?说说。”
李乐看完,把信撕叭撕叭,扔进了垃圾桶。
“啊,扔他干嘛。”
“废话,不扔干嘛?”
“一封情书,那不挺正常。”
“鬼特娘滴正常。”李乐拍掉金成哲的手,“一个下巴上长满头发,一巴掌护心毛的大老爷们儿,掐着兰花指,冲你嫣然一笑,说他喜欢你,要回家拿被,晚上和你一个被窝睡觉,你什么感觉?”
金成哲在脑子里模拟了一下,浑身一颤。
“艹,你这,这么刺激的么?”
“也不怨,我要是那种,这见了乐哥的照片,也得酥。”张昭笑道,“你这多好,男女通吃。”
“吃他奶奶个爪儿。”李乐“啪啪”两下,蹬掉脚上的鞋。
梁灿吐掉嘴里的额烟头,从阳台钻了进来,“不过,你说你也是,这满园子多少对你有意思的姑娘,从外语系的甜妹,到数院的高智女,还有运动队的大长腿,收的小情书,百十张得有了吧,你连个一桌吃饭的机会都不给。难免有人往别处想。”
“就是,赶紧的,找一个,试试看,程橙有个学姐就不错,家里还是沪海的,长得那个好看。约不约?”
“不约,我去洗澡,一起?”李乐端起自己的脸盆。
“不去,这时候,避嫌!”众人异口同声。
“你们大爷!”
。。。。。。
整个十月份,除了小纸条和取向问题的烦恼之外,对李乐来说,都是好事情。
学校五四奖的公示贴了出来,李乐排第一。
抗洪先进个人,学校又给包了个五千的大红包。
而燕京市三好学生,燕京青年五四奖章的候选名单上,李乐也上了榜。
青年报上,虽然属于群像文章,也有了李乐的一小段。
给费老的文章,被塞进了下个月的《社会学研究》期刊,稿费,一百四十五块三毛。
对于这种学生,组织上又怎么会放过,李乐申请书写了没两天,就成了预备,通知每月交一次心得体会。
今天在张涛这里,似乎也是好事,只不过李乐看到名单上大写的“sanmsung”几个字,皱起了眉头。
“你和这个奖学金有关系?”张涛看到这个学校教育基金会送来的燕大年度“sanmsung奖学金(本)”的名单,也是稀里糊涂,一副好事咋都让你摊上了的表情。
“我要说我认识掏钱的,你信不?”
“信!”
“为啥?”
“在你身上出啥事我现在都不惊讶了,你就是男主角,我们这种龙套,有个名字就不错了,呵呵!!”
“这话说滴。”李乐摊开手。
“嗨,给了就收着,到时候领个奖,他们也沾沾你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