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西丛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花楹电影节的第三天了。
    这次有几十部海外电影在这里进行首映，计绯早早选好了片单，稍微乔装一下就混进人群里，连着看了八部电影。
    荀西丛找过来的时候，计绯刚从展映厅里出来，看着她龇牙咧嘴揉胳膊揉腿的样子，荀西丛就哭笑不得地道：“老师，没必要这么拼吧？”
    计绯摸摸鼻子，“刚好有想看的片子……”
    荀西丛也知道劝不动她，干脆就不劝了，“听说《缠花》的导演和制片也过来了，你跟他们见过面了吗？”
    荀西丛对这部间接让他和计绯结缘的电影挺有好感的，而《缠花》被提名了最佳女配、最佳导演、最佳中小成本电影三个奖项，演员这边只有计绯到场。
    计绯颔首道：“早上碰了个面，商量了一下明天的红毯怎么走。”
    她有两部电影被提名，到时候要分两次来走。
    周围散场的观众很多，荀西丛跟着她往人群外走去。
    计绯问：“下午你要去创投大会吗？”
    荀西丛点头，“好的项目抢不过他们，就看看能不能捡个沧海遗珠了。”
    电影节的创投大会是业内人很关注的环节，主创团队会在这里面向电影人、制片人和出品人阐述他们的项目情况，其实就是一种拉投资的方式，不少获奖作品都能通过这种方式被孵化出来。
    荀西丛投资了《猫多多会说话》，他背后的影视投资公司自然就暴露出来了，虽说规模很小，不怎么起眼，但好歹是可以作为出品人参与这个环节，他竞争不过那些大公司和专业制片团队，就想在没有获奖的项目里捡个漏，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挖掘的作品。
    计绯给他鼓掌，“期待西丛同学可以早日成为投资大神~”
    荀西丛无奈，“那就太久远了，还不如期待我明天晚上能拿奖。”
    “其实你赢面很大的，”计绯认真道，“我去看了另外几部提名电影……唔，被提名的角色都中规中矩吧。”
    不是她对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自带滤镜，只是在今年入围的影片里，最佳男主角那边神仙打架，一眼看去全是老戏骨，而最佳男配里被提名的演员是一水儿的年轻人，谁都不具备压倒性的实力和赢面，按照花楹奖偏爱突破性演员的风格，谁能比原来在偶像剧里徘徊、如今却在大荧幕上令观众落泪不已的荀西丛更有突破度呢？
    荀西丛说不期待也是假的，“如果能拿下这次的奖杯，也算是离你的事业更进一步了。”
    “别着急，”计绯抬手去摸他的脑袋，“我比你多了十几年的职业生涯，不是我比别人强，而是时间给了我很多机会。”
    尽管这个动作有一种把他当孩子的即视感，但荀西丛很眷恋这种被人爱护的感觉，忍不住用脑袋蹭了一下她的手心，问：“老师，我的进度条怎么样了？”
    “啊这……”突然被这么当面提问，计绯一下子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荀西丛也不转移话题，笑眯眯地看着她。
    计绯战术性望天，含糊道：“反正没倒退吧……”
    荀西丛拖长了声音喊她：“老师——”
    计绯捏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别撒娇，你自己说个数吧。”
    荀西丛小心翼翼试探：“5%？”
    计绯轻咳一声，“……也不是不行。”
    荀西丛一看她的眼神，瞬间就扼腕了，“我应该往大点喊的，对吧？”
    计绯悠悠哉哉地往前溜达，“晚了，就一次机会。”
    荀西丛：“……”
    荀西丛坚强地道：“没事，我下次努力。”
    他们跟自家的团队汇合，凑在一起吃了一顿饭，这次跟着荀西丛过来的不只有工作室的工作人员，还有影视投资公司的项目团队成员。
    让计绯有点吃惊的是，郑蓝玉这次也过来了。
    “我公司是挂在他名下的，他说过来看看情况。”荀西丛跟计绯解释道。
    挂名是为了防止许佩棠和荀力峥捣鬼，他以前聊过这件事，计绯点头表示想起来了。
    自从上次在小荷村分开，计绯就没见过郑蓝玉了，这次正面碰上，计绯一眼就注意到他的长发剪掉了，直接剃了个寸头。
    如果说盘着混元髻、穿着道士服的郑蓝玉充满了世外之人的风范，那么穿上西装的他就是个职场精英人士，要不是那张英俊的面孔太让人印象深刻，计绯都快认不出他来了。
    这是……不修道了？
    计绯瞪圆的眼睛太过明显，郑蓝玉过来跟她打招呼，见状就淡淡一笑，“道自在心中，不拘泥于外物。”
    计绯懂了，抱拳道：“恭喜道长，修为更上一层楼了。”
    郑蓝玉也不介意她的调侃，笑着摇了摇头，眼神也没以前那么忧郁了。
    三方人马混在一块儿，这顿饭吃得很热闹，计绯中途去包厢外头接了个电话，转头就看到郑蓝玉在走廊尽头的吸烟区里抽烟。
    计绯走过去，纳闷地道：“西丛不是说让你别抽烟吗？”
    郑蓝玉以前经常折腾自己，就把底子折腾坏了，现在想养也养不回原来的身体了，荀西丛刚才在桌上顺嘴念叨了他两句，结果郑蓝玉后脚就躲在这里抽烟了。
    看到她过来，郑蓝玉立刻把烟按掉了，无奈道：“就半根，你也来得太巧了……”
    计绯上下打量着他，试探性问：“真没什么事？”
    还是说……他就是在荀西丛面前装模作样，假装自己的心态已经转好了？
    郑蓝玉沉默了一下，“我没什么的，只是……”
    计绯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郑蓝玉低声道：“陈大妹奶奶走了。”
    计绯怔住，花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这个“走了”是什么意思，无措道：“怎么会这么突然？群里没人说过……”
    《人间小暖》第五季的工作群一直没有解散，前段时间制片人王小曼还在群里报喜，说第五季在输出海外后也收获了不错的收视率。
    郑蓝玉道：“她上个月摔了一跤，志愿者群里有两个人赶过去照顾她，当时就感觉她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奶奶让我们别往外透露，她说……她说自己这辈子做人没做好，教人没教对，一辈子只会给人添麻烦，不值得叫太多人来送她。”
    计绯有点茫然，“可是……”
    “不想让她儿子打着丧礼的旗号来捞帛金吧，她也不让我们联系她女儿，怕她们一回来就被两个弟弟缠上了，”郑蓝玉道，“人是上个星期走的，家里那些电器和粮油米面都提前分给村里人了，走的时候只带了一床新被子。”
    曾经希望被人记住的她，最后就这么安静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