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直白地说出自己对长生的渴望，陈昌黎神情微微一愣，不一会满是诧异地抬头看一眼皇帝。
    见他极为坦然地把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陈昌黎便知道他此次虽是试探，却又何尝不是在表明他的态度。
    而通过皇帝这样的态度，陈昌黎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测，那就是皇后和安晴长公主之间有了怎样的算计和矛盾，皇帝心知肚明。
    他放纵了安晴长公主，也在故意纵容皇后，只因他想长生。
    为了长生，他不择手段。
    陈昌黎想法转到此，忽然叹口气：“陛下，你特意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我，是已经准备将我除掉了吗？”
    他问这句话时，第一次从容淡定地抬眸看着皇帝。
    对上皇帝有着浑浊的眼神，陈昌黎发出一声轻笑：“长生确实是一个极大的诱惑，但这天底下最不该相信长生的人就是你，可偏偏追逐长生的人却是你。”
    “陛下啊，你可是大景的皇帝，当你追逐长生，并愿意用自己的子民为你的长生铺垫道路时，你就已经走上了疯魔的道路。”
    “你若继续执迷不悟，皇位对你而言就不再是诱人的权柄，而是一种束缚。”
    “你的子嗣，乃至于那些对你忠心耿耿的文武百官也会因此对你产生质疑，他们对你的质疑越浓厚，就越会想办法把你从皇位上拉下来。”
    “你若是不想成为亡国之君，受到千万人的唾弃，那就得想办法把亡国之君的罪孽推到别人的身上。”
    “可惜你既不想成为亡国之君，也不想舍弃自己的权利，这才在端王和四皇子针锋相对时，拼尽全力地引导他们两个，从而导致他们两败俱伤。”
    “我想知道他们死了的事，你心里是后悔的，可那份后悔的感觉在你的心里没有存在多久就被长生二字牢牢地镇压了。”
    “于是你对六皇子和九皇子的事视而不见，一心想要让皇后炼制凤凰蛊。皇后虽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可她一心爱慕着你，你有了什么想法，她往往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皇后作为了解你心思的人，哪里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所以知道安晴长公主在算计她时，她对此虽有些怀疑，却更想帮上你的忙，这才义无反顾地踏入安晴长公主的圈套里。”
    陈昌黎揣摩着皇帝的心思，语气缓缓地把猜测说出来，说到最后，他越发明白皇帝的想法，心里只觉得很可笑。
    “明明就猜到了安晴长公主的算计，也知道皇后为何帮助安晴长公主，陛下却任由我们在那里争吵，等安晴长公主发疯行刺你，你才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吗？”
    陈昌黎的语气带着一份悲痛，像是对皇帝的认知经由这一件事情彻底破碎。
    他已经无法再用以前的认知看待皇帝，也无法对皇帝有一份发自肺腑的认同。
    他很怀疑皇帝是不是早就猜到皇后的一些做法，这才准备在他们面前演一出戏，可这有什么意义？
    “你对朕很失望。”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陈昌黎，眼神却极为冰冷，像是在审视着陈昌黎脱口而出的话有何用意。
    陈昌黎点头：“确实是有些失望，陛下，臣不管和太子有着怎样的关系，但臣终究是大景的子民。”
    “大景有什么事，臣不仅会担心，还会忧虑，甚至是愿意配合有才干的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可陛下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令臣失望，臣完全无法想象大景的未来会如何，更无法去猜想臣在这样的大景下是否能带着家人安然度日。”
    陈昌黎这样的话很大逆不道，可当皇帝很坦诚地说出想要追求长生的话后，陈昌黎便知道皇帝已经钻入了牛角尖。
    他不会放弃追求长生，而陈昌黎是知道这长生有多虚假的，也知道这长生的代价是什么。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自然不赞同皇帝的想法。
    他也没有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隐藏自己的情绪，很干脆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只因皇帝过于坦然的态度，让他彻底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皇帝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仅愿意不择手段，还很乐意无所不用其极，所以他并不介意安晴长公主和皇后之间的矛盾。
    也因皇帝存有这样的心思，八皇子被下毒的事就算跟安晴长公主有关系，他们三个也会成为替罪羊，背负安晴长公主的罪名。
    陈昌黎将这一点想明白后，越发不能接受皇帝为长生而疯魔的事。
    可这就是事实，还摆在了他的面前，陈昌黎再怎么不能接受也只能认清现实。
    然而现实摆在面前后，陈昌黎就意识到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那就是皇帝为了长生愿意容忍皇后做的一切。
    他们夫妇和太子妃却在想办法对付皇后，试图阻止皇帝夫妇炼制凤凰蛊。
    皇帝有可能猜到了这事，所以对他坦白，并试图让他安分守己，别让他做一些让皇帝不快的事。
    如果他们执意阻止皇帝，只会得罪皇帝，那么他们现如今平静的生活就有可能不复存在。
    陈昌黎想到这一点，心情逐渐变得沉重。
    他有些难以接受皇帝这样的态度，却在不清楚他准备了怎样的后手的情况下当做什么都没有想明白，默默地垂下头，不让皇帝看见他脸色的变化。
    “臣有负太子所托，更有负陛下期许，因此陛下想怎么处罚臣，臣都心甘情愿的接受。”陈昌黎压下复杂的情绪，态度恭敬地对皇帝道。
    “朕不会处罚你。”皇帝语气幽幽，“至于安晴和皇后的事，朕之前确实不清楚，是听你们提到大夫失踪的事，这才猜到了她们的打算。”
    陈昌黎没接话，皇帝也不愿陈昌黎在这个时候接自己的话。
    他继续往下说：“她们的心思很简单，朕也想通过她们的手弄清楚一件事情，所以你们的行为在朕的面前就很醒目，朕想知道你们真正的想法。”
    他加重最后几个字的语气，目光定定地看着陈昌黎，意有所指地道：“你们真的只是因为大夫失踪的案子才想到了老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