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问的太直接，倒让宋宵一下子语滞了。
    脑海中浮现王圆圆的模样，却不知该怎么跟爷爷介绍她，怕说的太简单，爷爷感觉不到她的好，又怕说的太细致，让爷爷误认为自己用情太深走火入魔了。
    晃神片刻，他还是开了口：“她家境很平凡，不是哪家的，但她本人一点不平凡，事实上我还没跟她表达过确切的喜欢，她并不知道，我只是先……”
    “先扫平家里的障碍，尤其是我这个碍事的老头子是吗。”宋老爷子哼声打断他。
    老爷子有些讽刺的话，宋宵并没否认。
    他低了一下头，调整着语气和神情，让自己不急不躁，“有些话说出口就意味着责任，我想在一切开始之前确保她被爷爷接纳，爷爷，我的婚事需要您支持。”
    他不能第一次跟爷爷提起王圆圆时就急眼，同时还要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坚持，这中间的分寸感需要仔细把控。
    宋老爷子出乎意料的，没有在听说对方家境很平凡后的第一时间反对，也没有立即气急败坏。
    他脸色看起来很平静。
    但宋宵知道，这样的平静，是那天爷孙俩长谈之后的思考和反思换来的，爷爷应该已经从这十多年宋家走歪的发展里窥破了问题的本质。
    现在家族需要的不是联姻这种捆绑带来的加持，而是稳固自身，重拾积极向上勇于奋斗的优良传统，他相信爷爷已经意识到未来的孙媳妇应该是一个本人有着极大实力和魅力的女孩儿，而不是靠着家族光芒嫁进来搞资源交换的。
    宋怀榆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又哼出一声：“没想到啊，我宋怀榆的孙子这么怂包，你没事儿学学人家小展，看看人家对姑娘家的麻溜劲儿，家里给张罗着，也不影响人家下乡自己给自己发展一个，到手的漂亮姑娘，有一个算一个那都是人家的本事，你倒好，有喜欢的都不敢让人家知道，想当年你爷爷我年轻的时候，往那一站就把老展头比下去了，身边的姑娘看都不看老展一眼，明里暗里都光往爷爷跟前凑了，你如今是把爷爷这份魅力丢了，混到不如老展的孙子了……”
    “他们真没在谈。”宋宵颇无奈苦笑了一下，本来想跟老爷子详细解释，不过他忍住了。
    爷爷“老奸巨猾”，这么说保不齐是他的一种试探和策略。
    只要爷爷不表态，那他就没必要交代的太细致，反而让爷爷掌握了主动权，他现在需要的是爷爷哪怕一个笼统的态度，否则他不会急着告诉爷爷王圆圆的名字。
    宋老爷子目光落在孙子脸上，十分语重心长：“说到小展，爷爷也不支持你像小展一样到处孔雀开屏，既然处对象，那还是要一心一意的，现在的环境和爷爷年轻那时候不一样了，除非你想遭人戳脊梁骨，不然还是要奔着婚姻去的。”
    “我知道，爷爷您放心，我对待感情很认真。”
    老爷子眼神深沉了几分，突然就不作声了。
    宋宵也没催问，明白爷爷既然没挑明说，那一定是一个不怎么乐观的答案，就算勉强催他老人家说了，俩人也会出现分歧。
    不过临走前，他还是坦诚地跟老爷子说出自己现在的想法。
    “爷爷，我知道您一直以来的坚持有您的考量，门当户对固然能为家族带来稳固的利益交换，但您也该知道，没有感情的婚姻是很脆弱的，真心喜欢才会愿意为了对方去努力和改变，一起面对生活的挑战，共同抵御低谷，这种力量发自本能，是任何联盟都比不了的，为利益结合的婚姻，总有一天也会因为利益不在了而破裂，我不想短视，也不想豪赌。”
    像是他爸妈那样的利益结合，双方还能培养出感情的少之又少，当时据说也是他爸在一次聚会上先看上了他妈，才有了后来的种种交集。一个人先动心了，就不算是纯粹的利益结合，也算某种意义上的“初心不改”了。
    宋老爷子依然没表态，就摆了摆手，“外面刮风了，让司机送你，有空多回来看看爷爷。”
    宋宵离去后，宋老爷子长长叹了口气。
    其实孙子刚才那一番话已经打动他了，他明白，孙子的想法是两个时代人思想上的分歧和碰撞，隔了大半个世纪，婚恋观肯定大不一样，他不是不懂拥抱变化的人，但，孙子那番话对也来说，仅仅只是打动，并不能改变太多。
    家世不重要吗？不是的，门当户对依然重要。
    老宋家一代一代往上数，众多宋氏子侄里就没有随便嫁娶的，大家族坚持门当户对的观念是一种传承，代代相传的目的是为了家族的繁荣和延续，毕竟家庭背景和社会地位相近的两个人结合后才更能稳定和谐，互利互助。
    但孙子的想法他也理解，现在时代毕竟不一样了，这几年社会上隐隐有自由恋爱的口号传出，到处都在破除旧时代糟粕，反对家里包办安排，以后他们这些大家族之间联姻都是要越来越低调的，属于他们那个落后时代的婚恋观迟早要被淘汰，现在的国家是个有秩序，人民当家做主的国家，以后会越来越讲求人人平等的观念了。
    但理解和改变不是一回事儿，老爷子觉得他现在对孙子婚事能通融的最大限度，顶多是这个女孩的个人品行和个人能力排在第一位，家世背景排第二，任何时候门当户对总是好的。
    家世真正糟糕的，他坚决不会接受，尤其是，祖上不能出现流氓恶棍坑蒙拐骗黄赌毒的，女孩的父母兄弟姐妹品行不端的，女孩以前有过其他恋爱史的，名声狼藉的。
    这些都需要细致了解。
    宋怀榆想到这，坐不住了，觉得杯子里的茶水也不香了，起身走到书桌边拨打电话，“刘秘书，你利用各方资源去查查小宵这半年在东北那边的具体情况，平时忙些什么，跟什么人关系过从甚密，着重查一下一个叫王知青的女知青，四九城人，她母亲叫宋玲……”
    刘秘书领了老爷子给的任务去调查，不过半个小时后他就把电话打过来了。
    宋怀榆口吻不怎么和善：“我叫你细致查，没叫你半个小时就给我汇报。”
    “是这样，刚查到一些特别的情况，想着先跟您汇报一下。”刘秘书赶忙解释自己不是没认真对待老爷子给的任务，他解释说：“我顺手查了下三夫人往东北的通话记录，想看看她那边有什么线索时，发现她早在东北埋了个眼线，对方叫……”
    刘秘书细致汇报完，宋怀榆不禁笑了，“这个老三媳妇，办事虽然不怎么样，关键时刻倒也能歪打正着，这个眼线不错，以后你就以老三媳妇的名义继续接触他，调查也同步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