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丽云一脸反应迟钝,后知后觉那味儿,眨了眨眼睛才说:“哦,你身上伤没事儿吧?别气了,赶紧回屋躺着休息,我一会儿帮你打水啊。”
“躺啥躺。”何翠芬吸了吸鼻子:“我没心情躺,这回这窝囊气不能白受,你还是先陪我去镇上告状去,我就不信了,没人管的了他们这些大队领导,太欺负人了,这回我要让田明芳赔我三十块不可!”
乔丽云啊的一声,眼睛看向北边:“我真的挺想陪你去的,可我下午还有事儿,得上林场一趟,这几天放假耽搁,马队长那边都催着了,山上的伐木任务一天都不歇,我这月工分还够呛呢。”
何翠芬皱起眉:“就差这半天?你明天再去报到啊。”
乔丽云眼睛一红,倒比何翠芬还委屈,“我真的服了,马队长一直催着,我今天再不去就得扣我分,我家里也不给寄钱,就靠这点工分,我屋里都快没粮食了。”
何翠芬老大不高兴,寻思不是还有孙秀文么,有他你也不能缺钱缺粮啊!
不过她到底没说出口,乔丽云是她最后的朋友了,能随便给脸色吗。
何翠芬觉得今天的知青院安静的过分,不由得看了眼东边紧闭的房门,“王圆圆他们回来以后说什么了?投票的事没多问吧?”
乔丽云摇头,一脸迷茫:“我不知道啊?我也才回来不久,何知青,你要不先进屋歇会儿,我赶紧去热窝头,等会还得去林场,晚了又得被骂。”
她找了个由头就赶忙去了灶房。
何翠芬一阵心塞失落,冷不丁想念起没闹翻以前的高盼,以前她有什么急事,高盼会放下所有事儿先陪自己办事,干干脆脆从不二话。
既然乔丽云不陪自己去,那就只能自己去。
去镇上,镇上的领导架子更大,她自己一个人说实话还真有点犯怵。
想到这,她赶紧回屋把身上乌漆麻黑带了血迹的衣服换了,又重新梳了辫子,一点时间也没耽搁,放了梳子就出门去了。
“何翠芬!”
隔壁房门猛然打开,一道冷意十足的声音喊住她。
何翠芬回头一看,是周桂兰。
周桂兰站在屋门口的房檐下,眼睛里满是红血丝,显然哭过。
她冷冷盯着何翠芬,一脸的阴沉可怖:“咱们是不是得掰扯掰扯投票的事,你那时候答应的好好的,最少十斤白面粉,我也是因为这个才中途反悔把票投给你了,怎么的,现在你不打算给个说法,就当这事儿没发生,黑不提白不提了吗?”
周桂兰一回到宿舍就痛哭了一场,她来大队时间是最长的,这么些年经营的好名声,被这事儿一闹,她贪面粉背信弃义肯定得人尽皆知了,关键她什么也没落着,还得赔出去一块新肥皂,太得不偿失了!
她也是一肚子的气没处发,艾艳朝自己发火,王圆圆把自己给奚落了一顿,自己找谁说理去?
想起这一切,她忍不住狠狠怨怪何翠芬,要不是她当初信誓旦旦说这事肯定能成,自己也不会把信誉都押注进去,现在事情没成还败露了,何翠芬凭什么置身事外?
她周桂兰也不是那么轻易肯吃亏的人,这笔账要算就得算在何翠芬头上。
何翠芬愣了一下,眼里闪过几分恼火。
她这先进都泡汤了,她自己还没说找人说理呢,周桂兰倒是先来找麻烦了。
嘴角一扯,不怎么高兴地说:“我没赢票,哪来的面粉发给你们,你是不是搞错了,当时说的是我拿了先进给你们分面粉,我现在又没拿先进,你要怪就怪孙秀文,是他临阵反悔把票投给了王圆圆,跟我可没关系。”
她抬脚就走,却被追上来的周桂兰一把揪住。
“你说不管就不管了?孙秀文反悔那是你和他之间的事,我只管我和你之间的事,好处是你答应我的,不是别人!我为了帮你,名声尽毁,还赔上了一块肥皂,你现在说不认就不认了?拿我当猴耍呢?”
何翠芬当场就沉了脸,“我认啥?我承诺的面粉可都是在我赢了以后,现在王圆圆赢了,你们实在想要,朝她要面粉去呗!找我干啥!”
她不提王圆圆也就罢了,这时候说这话就像在扇周翠兰的脸。
周桂兰瞬间恼羞成怒,一巴掌打在何翠芬脸上,“难怪当初高盼要揍你,今儿田明芳也要揍你,你嘴欠的连我都忍不住要抽你,何翠芬,这事儿我不会找别人的,我就找你,欠了艾艳的肥皂你出面赔!”
何翠芬第一回见识到周桂兰歇斯底里撒泼的模样,当场就气弱了,捂着脸,恨恨地瞪着周桂兰,一时间居然没敢吭声。
她上午才跟田明芳狠狠打了一场,别看表面上就点外伤,其实浑身上下哪哪都疼,这时候完全是靠着一口气强撑着去镇上告状给自己申冤,这才能没事人一样站着。
周桂兰多壮啊,要是俩人再动手,没两下她就得被打趴下。
周桂兰一把揪住她的衣领:“赔不赔给句话!别装哑巴!”
何翠芬一脸无奈,“我又没钱,我自己的肥皂就只剩薄薄一片,还在将凑着用,哪来多余的。再说——”
她小小声的嘀咕:“我可从来没答应过给你肥皂啊,那是你自己收人家的,你自己还,让我还,那不是欺负人吗。”
周桂兰整个人爆发出一种夺人的气势,大吼:“别给我扯这些理由,事儿是你闹出来的,这肥皂你非得出不可!”
说着,她突然撒开手,拔腿就冲向何翠芬的宿舍,在里面翻箱倒柜,把何翠芬炕柜里的东西一股脑翻出来。
何翠芬心里一咯噔,抬脚就要冲回屋保护自己的财产。
突然,王小芹从斜里走上前一把揪住她,死死地拽住,“干吗?想不认账啊,这责任你躲不掉。”
何翠芬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炕柜里还有两双新鞋垫,和一件冬天穿的棉袄,这是她最值钱最宝贵的东西,棉袄去年刚做的,没穿几回,还有七成新呢!
“你撒开我!”她一边挣扎,一边求助地往灶房那边喊,“乔知青,你过来给我做个证,她俩咋这么不讲理呢,我啥时候答应过肥皂,现在揪着我不放了,你快过来给我搭把手!”
良久,灶房那边都没人吱声,更是没看到乔丽云的身影。
何翠芬咬咬牙,“乔知青,你别不吱声,我看见你在灶房呢!你过来帮我把王小芹拉开!”
乔丽云总算冒了个头,一脸摸不清状况:“怎么了?你们这是在干吗?我在烧热水腾窝头,都这个点了,你们不吃东西吗?”
这人也是绝了,这样的情况下都能一副没事儿人一样,这都啥时候了,居然在说吃饭的事儿。
何翠芬从她的态度里,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她当场就急眼了,“乔知青,我再说一遍,你过来帮我拉开王小芹,我现在被她俩欺负,你就这么不闻不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