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大妈们你一言，我一语，反映问题。
    “李书记，县燃气公司说，之所以气量增加，是因为老表存在轻微漏气问题，而且，老表计量不太准确。”
    “李书记，无利不起早。燃气公司免费换表，而且非常勤快。不换都不行，燃气公司威胁我们，到下月底不换表，就暂停供气。”
    “李书记，我家是低保户，一个月燃气费多了几十元，对有钱人来说，一年多几百元不算什么，但对于我们家，就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李书记，县燃气公司不让我们检测燃气表，说如果检测，必须去他们指定的检测机构。那种检测有公正性可言吗？”
    “李书记，燃气表哪能让燃气公司提供？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
    众人七嘴八舌。
    李恨水问：“有没有住户，没有换表，但气量同比也增长了很多？”
    有大爷说：“我家没换表，燃气气量也增加很多。”
    有大妈说：“燃气公司要求换表，但一想到很多住户换表后气量大涨，我家就坚决不换。
    但这个月燃气费比上个月增加一百多元，比去年同期也增加一百多元。”
    有大爷说：“问题可能不一定出在表上。我们也很迷惑，为什么气量涨了很多？所以才来县政府讨说法。”
    李恨水大声说：“你们反映的问题，很重要。民生问题不是小问题，关系到千家万户的利益。
    我们将立即成立联合调查组，提升调查组规格，由县委办牵头，县市场监督管理局、市经济信息委、市发展改革委、县公安局等部门参加，进驻县燃气公司。
    联合调查组将对群众反映的问题进行深入调查，弄清事实、还原真相，回应市民关切。”
    “李书记，我们希望你说话算话！”一位老大爷说。
    “大爷大妈们，我承诺，一定会让联合调查组进行公正的调查，调查结论经得起检验。
    十天后，如果调查结果还没有出来，或者，调查结果仍然无法打消你们的顾虑，你们来县委找我！”
    大爷说：“李书记，我们也不在乎十天时间。我们相信你。”
    人群渐渐散去。
    大爷大妈们都是很通情达理的。
    李恨水看看时间，已是九点多了。
    迎接常春不可能了。
    葛正路说：“李书记，常书记已经到了现场会议室。”
    李恨水一愣：“这么快？都到啦，那我们赶紧过去。”
    县委小会议室。
    常春等人已经落座，窦胜利正在致欢迎词，说着欢迎常书记莅临云河县检查指导工作，是对云河县高度重视之类的套话。
    李恨水解释道：“常书记，不好意思，刚刚处理一起群众上访事件，耽误迎接你的时间。”
    常春黑着脸，不客气地说：“怎么没有一点时间观念？孰轻孰重你分不清？上访，上访，你作为县委班长，得深刻反思，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群众上访？是怎么做群众工作的？”
    如果换成别的下属，一定会低头认错，但李恨水不服气地说：“常书记，满打满算，我来云河才十几天。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有些问题，恐怕不一定是我的责任吧。”
    总体而言，李恨水表现得很克制。
    但毫无疑问，已经触碰到常春的逆鳞。
    不过，常春又不好发火。
    因为李恨水说的有道理。
    李恨水来云河十几天，很多事情比如民房火灾、群众上访，让他承担责任，说不过去，也难以服众。
    常春不说话。
    窦胜利俨然代替李恨水，成了会议的主角。
    致欢迎词本来是李恨水的事，趁着李恨水迟到几分钟，窦胜利当仁不让致欢迎词，借此证明他和常春非同一般的关系，也是趁机打压李恨水。
    接下来，是常春讲话。
    常春对昨晚发生的民房火灾只字不提。
    这倒不是常春认为不值一提，而是提及后只会打击窦胜利，毕竟，李恨水才来云河县十几天。
    常春大谈特谈的还是“四大”：大融资、大招商、大建设、大发展。
    常春不点名批评李恨水：“有的领导干部，因循守旧，固步自封，不敢担当，不敢创新，胆小怕事，怕树叶落下砸破头……”
    怕树叶落下砸破头，常春的这个比喻，形容一个人胆小怕事，倒是很恰当。
    李恨水没有再和常春辩论，只是默默听着。
    作为下属，要有承受领导批评，哪怕是错误批评、指责的定力。
    批评李恨水后，常春又开始点名夸赞窦胜利，说他有想法、有魄力、有胆识，肯干事、能干事，也能干成事。
    常春还夸赞窦胜利作风正派、清正廉洁、在干部群众中威望较高。
    官场就是如此，领导说你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行也不行。
    常春说着说着，又说到“四大”。
    每任领导，都会提一个发展战略。常春主政江南市后，发展战略就是“四大”，全市上下都要搞“四大”。
    常春还有一个口头禅：领导干部要善于借钱，负债也是一种能力。一个不擅长借钱、借不到钱的干部，是不称职的干部。
    总之，常春的思路和不少领导一样，大举负债，大上项目，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短期内出政绩，以此进入上级领导的法眼，为获得进一步晋升攫取资本。
    接下来是汇报、表态，其实就是表决心。
    常春希望借此让“四大”理念深入人心，也是借机观察下属对他的忠诚程度。
    窦胜利的表态，对“四大”高度赞扬，马屁拍得让他自己都脸红，表示会想方设法筹钱，大办项目，办大项目。
    轮到李恨水发言了。
    很多人的目光都注视着李恨水。
    李恨水个性鲜明，心直口快，在寿口，硬杠市领导，导致被贬谪，一时成为寿口乃至江南全市官场上茶余饭后的谈资。
    窦胜利希望，李恨水和常春硬杠，两人矛盾越深，他获利越大。
    李恨水惹怒常春，常春就会想办法将李恨水赶走，窦胜利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然而，窦胜利失望了。
    李恨水重点谈了发展的重要性，说解决云河县一切问题的钥匙，就是发展。
    发展要多上项目，上好项目，出台优惠政策和激励措施，大力招商引资。
    讲话没有刻意迎合常春，但也没有否认常春“四大”的可行性。
    总之，李恨水借机谈了自己的发展思路。
    发言刚结束，李恨水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是信息提示。
    一看，是师母时湘云发来的。
    上次时湘云说了，要送教下乡。